第19章

第二日迦叶便从驾车的车夫提升为了曹梦的侍从，从此开始了守得云开见月明的逍遥日子。

曹梦开口跟龙宣要他的时候，龙宣无所谓的态度倒是让他很是不高兴。他好歹也给他当了两年的车夫了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就这么随随便便把他给送人了？

龙宣重新给曹梦的宫殿命了名，叫丹阳宫，意为如初生之阳般美好。丹阳宫临近长乐宫，或者说本就是长乐宫的一部分，与长乐宫相连，远离其他的宫殿。

龙宣为她安排这个住处的原因，也是希望她能过的轻松，少些麻烦，以免被后宫嫔妃算计。但龙宣固然低估了曹梦，她永远不会是被害的一方，然而也不会去害别人，只会让应受惩罚的人得到惩罚，从而提升自己的地位。

迦叶到了丹阳宫的那天，皇上心情大好，允许所有参选的秀女回家探亲，为期一月。当然也包括曹梦。

一个月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曹梦离开之前，龙宣拉着她说了很多话，无非都是些叮嘱。

按照规矩，曹梦是应该去给皇后孙月请安的，而第一天忙着搬宫也没有去，依照孙月的性子，难免又要为难她一番。

凤仪宫比起自己的丹阳宫要富丽堂皇许多，金碧辉煌，雕龙画凤。

曹梦到的时候，孙月正坐在正位上喝茶，旁边坐着德妃。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给德妃娘娘请安。”

曹梦伏膝行了个礼，脑中盘算着如何应付二人。

果然，孙月并没有打算让她这么轻松就回去，也不赐座也不让她跪着，继续悠悠品着茶。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给德妃娘娘请安。”曹梦只好继续行礼。

德妃似乎只是无意看了她一眼，也拿起茶杯抿了一口，对曹梦的请安置若罔闻。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给德妃娘娘请安。”曹梦放大了声音。

孙月似乎此时才回过了神，扬起眉毛似笑非笑：“妹妹过来了啊？皇上不是允许你们回家了吗？来我这寒舍干嘛？”

“昨日繁忙，未来得及给皇后娘娘请安，请娘娘责罚。”曹梦跪在地上，微微垂下头，可脸上的轻松似乎跪在地上的人不是她，而是别人。

孙月看了看德妃，勾起唇角淡淡笑了笑：“皇上这般宠爱妹妹，当初可瞒得我们好苦啊，若是本宫处置了妹妹，皇上那儿本宫可交不了差。”

曹梦没有说话，皇上当初的意思明眼人都明白，当初对曹梦冷淡不屑一顾，为的就是骗过皇后的眼睛让她平平安安受封，免去安锦儿所受到的那些伤害。本是结发夫妻，皇上连皇后都要瞒着，就算皇后她真是个毒辣之人，这也是对皇后的莫大侮辱。

曹梦明白，若此刻自己解释什么无疑是雪上加霜，反倒让自己下不了台。

“好了，本宫也不罚你，忘了给本宫请安没关系，若是以后见着皇上忘了请安，这可就是大事了。下去吧。”孙月起身，拉过德妃的手，也不顾跪在下面的曹梦，越过她向外走去。

“德妃妹妹，御花园的牡丹开了，不如一同去看看？”

“好。”德妃微微垂下头，朱唇微勾。

感觉二人已经离去，曹梦这才从地上站起来。皇后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实在是毒辣，忘了给皇上行礼？是说她迷惑皇上吗？如果是这样，那她倒要给她迷惑一下试试，让她知道，她曹梦什么都比她强，既能得皇上的人，也能得皇上的心，同时还能助朝政平稳，使国泰民安，比她这个所谓的皇后强上一百倍！

她本不是那么势力的人，也不是那么爱耍心机的人，可是她们有谁想过要放过她？她说到底也不过是想恢复自己本应有的身份而已，这是她们逼的，怨不得她！

皇后孙月，曹婉柔，安锦儿，包括那个喜欢暗地捣鬼的德妃，一个个，有谁想过她本是个怎样的女子？

回到丹阳宫时金铃已经将一切准备就绪，只带了两套换洗的衣物和给曹牧南贾习君带的礼物，仍旧是迦叶驾车。

马车慢慢驶出宫门，人人惧怕的宫廷大门大开着，像一只张大了嘴巴的怪物，用时间跟肚子里的食物做着游戏，放出她们，再一个个地抓回去。

明明回的是曹梦的家，金铃却比曹梦还要高兴，一路上问东问西，嘴上没个停。

“小姐，元帅和元帅夫人肯定是好人吧？听说夫人也是武中豪杰呢，真的假的？”

“是好人，你见着了就知道了。”曹梦拍了拍她的头，心中还为凤仪宫的事而不开心。

“夫人肯定很漂亮吧？定是个和小姐一样温柔端庄的女子。”

“喂，小侍女，人家元帅夫人是个怎样的人管你什么事？”迦叶在外头听着金铃叽叽喳喳的声音觉得烦，试图让她闭嘴。

可金铃的热情是高涨的，哪儿那么容易就被磨灭？热情之火“蹭”地一冒，直接就烧到了迦叶身上：“小太监，我就爱问怎么了？碍着你了？”

“可不就是碍着我了吗？我在外面好好赶着车呢，你在里面舒舒服服地坐着还那么多废话，也不怕我一不留神走错了路？”迦叶懒洋洋的声音透过轿帘，显得更加慵懒了。

“你倒是走错啊，走错了也是你赶马车，累的还是你。”金铃也不甘示弱。

曹梦看着二人拌嘴的样子不免觉得有些好笑，阴沉沉的心情也随之散去。好不容易回一次家，为了她们的事烦心可不值得，也不知道爹娘看到她会有多高兴呢。想着曹牧南与贾习君的模样，曹梦脸上溢出了笑容。

到家时已经是中午了，曹梦家就在京城，自然不比柳璟玉她们。皇上之所以会宽限一个月，也是考虑到这个因梦。若是几天的话，像柳璟玉那么远的家，估计还没有到就又要折回。

柳璟玉是地方知府的女儿，在家乡以聪慧美貌而闻名，人人都说她身有恶疾红颜薄命，如今身体康复，此次回去肯定是件喜事吧？想到这儿，曹梦松出一大口气，浑身轻松了不少。

秀女回家探亲的事早朝龙宣便有说过，曹梦刚一到家，一道黄色身影突然扑过来，一把抱住了曹梦。

曹梦回抱着贾习君，拍了拍她的背，眼中泛出了泪花：“娘，干什么呢，这么多人看着也不害羞。”

随后曹牧南也跑了出来，对着曹梦“嘿嘿。”一笑：“女儿回来啦？”刚说完又沉了脸色去扯紧紧抱住曹梦哭得跟小孩子似的的贾习君：“还要不要命了？女儿回来又不是一天两天就走，你用得着这么着急吗？跟我回屋，大夫才刚给你看了一半病！”

“娘生病了？”曹梦挣开贾习君怀抱，这才发现她的脸苍白得紧。

贾习君抹了把眼泪，拍了把曹梦的屁股：“你个没良心的，知道娘有多担心你吗？”

“知道，当然知道，女儿这不也惦记着娘吗？快回屋，看看大夫怎么说。”说着，曹梦拉过贾习君的手就往屋里拖。贾习君咧开嘴笑成了花，顺从地跟着曹梦进了屋。

曹牧南无奈的摇了摇头，看来他这个丈夫做的还真失败啊，自己的老婆听女儿的话都不听他这个丈夫的话咯！

“元……元帅……”一直被忽视的金铃被他们一家子的表现给震慑了住，此时才得了空说上一句话，不知是紧张还是什么，居然连安也请不出来，说话也结巴了。

曹牧南侧过头，这才看见马车旁站着两个人：“你俩是曹梦带回来的吧？进来进来，那个小伙子，去把马拴好，车放那边那个小房子里去。”

听见曹牧南的话二人皆是一愣，曹牧南的爽朗给人一种轻松的感觉，就像在亲人身边。不愧是当朝兵马大元帅，打仗稳赢不败，单从这点来说又如何不得人心？得人心者必胜，这道理也不是空穴来风的。

曹牧南也没有等二人，径自先进了门，临近门口吩咐守卫留着门等他们。迦叶是狐狸，耳朵自然比常人灵敏很多，曹牧南的话一字不漏地进入了他耳里。他喜欢曹牧南，似乎从他身上能找到久违的温暖，那种来自父亲的温暖。

迦叶没有父母，他是只从生下来就被抛弃的狐狸，他的父母留给他的，只有个破破烂烂的小窝。没有食物，他便趁别的大狐狸外出觅食时从他们孩子口中抢吃的，然后跑的远远的防止又被觅食回来的大狐狸抢走，等窝在某个角落吃完后又偷偷回到自己的小窝，再等着被打。

每次抢完东西后总是会被打得遍体鳞伤，可他没有办法，他必须活下去。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有了修炼的念头，这么想了，于是便做了。那种卑微的日子他过不下去了，他告诉自己，要出人头地，让那些欺负过他的狐狸们都后悔，都臣服在他脚下。

好不容易修炼成了人形，却已经是五百年之后，那些狐狸已经死了，连他抢过食的小狐狸们都死了。时间是个很可怕的东西，他不想死，于是又开始修炼，想要成仙。只有神仙，才是不需要死亡的。

偶尔听两个小妖说起修炼，得知人间皇帝的龙气可助修炼，于是才有了现在的这一幕。

金铃留下来等他做完事一起进去。

因回想起了太多往事，迦叶难得的没有嬉皮笑脸，金铃察觉他的变化，只是默默跟在他身后，也没有说话。

“小侍女，你说，我爹娘为什么不要我？”

迦叶突然蹦出来的话将金铃惊了一下。原来他的身世，也这么可怜。

不等金铃回答，或者是知道她回答不出什么，迦叶接着道：“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就从别人嘴里抢吃的，每次抢完都会被打。那时候的日子是我这辈子过得最窝囊的时候，我想，如果我的爹娘没有不要我，我是不是也会和淳嫔娘娘一样幸福。”

金铃跟在他身后，偷偷抬眼打量起了他。其实细细看看他真的没有那么讨厌，体形修长，长相俊美，是个十足的美男子。只是可惜了，这么好的人，就这么废了。

没听见金铃的答复，迦叶叹了口气，脚下加快了速度。金铃也跟着加快了速度，仍旧默默看着他的身影。

似乎觉得有什么散去了，好像不反感他了，有什么东西又跑进了心里，酥酥的，麻麻的。金铃甩了甩脑袋，试图甩开脑海中的想法。她这是怎么了？对方明明是个太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