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对于府中突然出现个小姐这件事，下人们无不长叹一声，然后开始胡编乱造：那是个明媚的日子，元帅夫人携手而归，小姐紧紧握着夫人的手，红衣飘飘似神仙，美得不可方物，似乎世间词汇都无法形容她的容颜，一颦一笑间，就连女子也要血升三尺……

当然，曹梦并没美到那样的地步，但那日的她，确实美得令人窒息。

下人们很快就接受了曹梦，本以为被养在外面的女孩多少会有些野气，这个小姐却让他们刮目相看。不仅没有外面女子的粗狂不通情理，他们的小姐曹梦还有着高超的琴棋书画之技艺，优雅大气，是个十足的大家闺秀。

跟着贾习君出去买了几次东西，曹梦的名气越来越大，日日都被京城百姓谈的热火朝天。

曹梦弹着从秘洞中作出的曲子，唇角微勾。想必这时，那宫墙中的真龙天子，已经对她的名字耳熟能详了吧？再过几天就是征选秀女的日子，她倒是想看看，那个将会被她吸走龙气的人会是什么模样。

“梦梦，那神仙为什么非得让你进宫？”贾习君端着一盘海棠膏走了进来，瘪着嘴开始抱怨。这女儿刚回来一个月不到，就又要离开了，这不是存心让她难受呢吗？

曹梦停止弹琴，起身拉着贾习君坐下，顺便拈了一块海棠膏放进嘴里，含糊不清地道：“那神仙说过，女儿是凤凰，凤凰没了龙哪儿还算凤凰啊？更别说母仪天下了。不过娘放心，梦梦会想念娘和爹的，还有娘做的海棠膏。”

“你呀，在人前规规矩矩的，在娘面前就开始调皮了！”贾习君假装责怪地点了点曹梦的额头，字里行间满是宠溺。

曹梦握住贾习君点自己额头的手，笑道：“那是当然，女儿不跟爹亲娘亲，还能跟谁亲啊？女儿可不像娘，在谁面前都能暴露出本性来。对了娘，你知道百姓们都怎么叫你的吗？他们说啊，我爹爹兵马大元帅娶了个河东狮呢！”

“嘿，你个丫头！怎么说话呢？”贾习君做势要打曹梦，曹梦一个转身躲开，笑得跟孩童般天真。

兴许这样的她才是真正的她，却不得不在人前装成另一个人，也只有面对至亲至爱的时候，才敢撕下伪装显露出真实的自己。

正在二人打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曹牧南跨门而入，贾习君用来吓唬曹梦的扫帚适时落在曹牧南头上……

“爹……”曹梦自知闯了祸，立马规矩了下来，埋着脑袋作沉思状。

贾习君不自在地咳了咳，默默将扫帚从曹牧南头上拿了下来。

曹牧南瞪着二人，气得脸又黑了一大圈：“母女两个没大没小的像什么样子！”

听见曹牧南说自己女儿，贾习君顿时来了气，揪着曹牧南耳朵就开吼：“你个天杀的，几天不打就皮痒了是不？我女儿怎么样要你管？一会儿自己准备棒子来请罪！”

事实证明外界的传言还是有根据的，曹牧南在自家夫人面前就是个纸老虎，外强内干：“夫人，我就跟梦梦说着玩儿，说着玩儿……”

娶了这么个河东狮，曹牧南一向认为是自己这辈子做的最不理智的事，人家夫人相夫教子温柔贤淑，自家夫人命令自己相妻教女内外兼顾。幸好女儿不需要什么教育，不然这孩子不被她毁了才怪！

看他认了错，贾习君才满意地松了手。曹牧南揉了揉耳朵，自觉在女儿面前丢了脸，连看都不好意思看曹梦。

“那个，梦梦啊，秀女名册下来了，确实有你的名字。三天后选秀就开始了，看看你需要什么，爹爹帮你安排。”

曹梦顺了顺方才闹乱的长发，挽住曹牧南胳膊道：“爹，梦梦不需要什么，只要以后爹爹能常去看女儿就行了。”

“那怎么行？怎么着也得有个丫鬟吧？要不把冬儿带去，也好有个照应。”贾习君不放心，英气的眉毛揪成了一团。

“不要，冬儿照顾娘照顾了那么多年，她走了可就没人能把娘伺候舒服了。不是有个规矩吗？没侍女的秀女会有宫里安排，女儿这么大人了，吃不了亏的。”

见曹梦坚持，夫妻俩只好作罢。

入宫的日子越来越近了，似乎老天都感应到了这份喜气，一连几日都是大太阳。曹梦倒是喜欢炎热，她是火凤嘛，天生就是属火的，太阳那点温度对她来说简直就过不了瘾。但曹牧南他们就不行了，几乎成天待在房里都不敢出去，而曹牧南每天一下朝就直奔府邸，对那炎炎烈日怕岔了胆。

这天下早朝，曹牧南却被皇上留了下来。就在曹牧南猜想是边境又有敌人入侵时，皇上终于开了口：“爱卿啊，听说你有个养在外面的女儿？”

曹牧南嘴角一阵抽搐，实在想不通这皇上什么时候也开始好美色了。

“禀皇上，臣的确有个养在外面的女儿，不久前已被臣接了回来。”

“入选秀女名册上可有她的名字？”

“有，臣小女名叫曹梦。”

“曹梦？那定是个梦洁纯净的女子了？”

“这……皇上，小女确实美若天仙，若皇上想见小女的话……”

“咳咳！”上座某人装模作样地咳了咳，脸色变得不自然起来，“爱卿想多了，天气炎热，爱卿保重身体要紧，回去休息吧。”

曹牧南觉得自己似乎是真的想多了，却又总觉得哪儿不太对劲，听皇上这意思是对她女儿有意思啊？！

“谢皇上关心，臣告退。”

……

当曹牧南兴高采烈地将这事告诉贾习君和曹梦时，似乎只有他一个人在激动……

“女儿啊，夫人啊，你们怎么不高兴呢？”

贾习君递给他一记白眼：“咱们这么卖力地去散步咱们有女儿这消息，皇上要是再听不到才是有问题。”

曹牧南仔细想想，觉得很有道理，于是脸上的笑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曹梦本来是不想笑的，但此刻曹牧南的样子让她不得不笑了：“爹，明天梦梦就进宫了，放心吧，那吃人的地方是吃不了我这只真凤凰的，女儿一定给您们争光。”

说到这个贾习君又想哭了，摸着曹梦的头眼眶红得跟兔子似的：“这人呐，真是奇怪，当初没孩子的时候什么感觉都没有，一有了孩子啊，就成天牵肠挂肚的，都静不下个心来。”

曹梦抿着嘴唇，眼眶有些发热。不知道前世的娘亲，有没有投胎呢？抑或是投到了什么地方？父母的心连着儿女的心，父母的事，儿女又怎么可能会忘？

……

入宫那天，贾习君坚持送曹梦到了宫门口，曹牧南难免有些放心不下，一路上都皱着个眉头。

参选的秀女很多，形形色色的美女几乎占据了曹梦整个眼球。

“女儿啊，去了那儿可要照顾好自己，知道吗？”贾习君唠叨了一路，却还是无法安心。

“放心吧娘，我进去了。”曹梦对着二老笑了笑，希望能让他们安心。

贾习君依依不舍地点了点头，目送曹梦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所有秀女入了宫门后，管事姑姑一声令下，宫门应声而闭。

人人都说一入宫门深似海，而她这只凤，倒要看看自己能不能飞过这片海洋。

接下来是秀女点名，秀女们分站成两列，丫鬟拿着行程候在一旁。

“孙楠。”

“到。”

“胡川音。”

“到。”

……

“曹婉柔。”

“到。”

“曹梦。”

“……”

“曹梦！”

曹梦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急忙答了一声：“到。”

让她没有想到的是，曹婉柔也会来参加选秀。如此冤家路窄，前世的仇，今生该怎么找你还呢，我的好姐姐？

曹婉柔也听到了曹梦的名字，浑身一颤，又想起那个曹梦早已经死了，兴许是同名，便也没有放在心上。

点完了名，由管事姑姑分配各位秀女住所，因曹梦没有带侍女，管事姑姑便特意安排了一个十五岁左右的小丫头过去，名唤金铃。

曹梦住的地方在南院，离皇上及后宫嫔妃住的地方并不远，与她同院的还有尚书大人的千金安锦儿与同州知府的女儿柳璟玉。

曹梦算是幸运的，金铃是个好女孩儿，开朗明媚，长得十分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