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对于此次重生，曹梦是满怀着希望的，至少她此生的父母对她爱护有加，就连她非常人都能接受，也足可见她的爹娘的善良。

曹梦告诉贾习君，她愿名为曹梦，她十六岁，她并非妖怪。

可即使是她自己都这么说了，曹牧南还是坚持找法师给她驱驱邪，贾习君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之前自己过分了些。

因记得之前阎王说的话，曹梦并没有多余的担忧，成天待在贾习君的房间里，怕惊吓到府里的下人们。

道士来的时候，曹梦正在抚琴，琴声悠扬，不似人间之音。贾习君坐在一旁听着，奈何五音不全，压根就听不出曹梦琴声的美妙之处。

无缘无故有了个女儿，还省去了十六年的养育便能孝顺他们，对贾习君来说无疑是天大的恩赐。只是膝下无子，对曹牧南来说也就是个遗憾，但有孩子总归是比没有好。

道士只进屋看了眼曹梦，就拉着曹牧南说此女非同常人，乃大富大贵之人。曹梦看着道士，一眼就认出那是阎王所扮。

曹牧南听到道士那番话不禁大喜，心中的石头疙瘩总算落了地，于是大笑着拉道士去了客厅详谈。

“法师，我女儿怎么个大富大贵法？”曹牧南眼巴巴盯着道士的眼睛，似乎怕他一开口就蹦出句“跟你开玩笑呢”。

“小姐可是神仙转世啊，有火凤护体，而火凤是九天上的上神，这是注定将来要母仪天下啊。”

“神、神仙转世？”曹牧南目瞪口呆。

“对，但小姐一出生就长了这么大，实在是耗损了太多灵气，需要静养十六年方可。”

“十六年？那得多久啊。”

“元帅府中是否有一处秘洞？”

“你怎么知道？”

道士摸了摸胡须，笑得高深莫测：“我是法师，没有我不知道的事。”

到底是凡夫俗子，道士一句话就让曹牧南五体投地：“法师说的是，那是让梦梦进秘洞修养吗？”

“是的，贫道会助她一臂之力，你且放心，虽说是十六年，但以贫道的法力，是完全可以将小姐修养的空间封锁的，这样的话小姐在秘洞虽已过了十六年，而外面的世界也才过了半年而已。元帅放心，等半年后小姐再行出关，一定生龙活虎，并且年龄与外界增长一致，同样是十六。”

“好，那我就听法师的。”

“切记，万万不可进入秘洞打扰小姐，否则一切都白做了。小姐既是神仙转世，没有人间五谷同样不会有任何影响。”

曹牧南低头思索一番，终是坚定地点了点头。

曹梦很懂事，性格和前世没有丝毫变化，若要说真的变了什么，便是坚强。此时的曹梦再也不是以前的曹梦，谁招惹了她，她就必定会悉数奉还。曹婉柔曹婉晴，前世恩怨，我们今生再算！

曹梦明白，自己此时的身体是流着贾习君与曹牧南的血液的，所以她不会再留情，绝不会再任人宰割！

送曹梦进秘洞的时候，贾习君泣不成声，一路拉着曹梦的手舍不得放。刚得到的女儿，转眼就要离开她半年，她怎么舍得？

曹梦紧紧回握住贾习君的手，不禁泪湿眼眶，这样的感情她许久都没有体会过，自从前世母亲去世，她就再也没有得到过丝毫感情，无论是亲情，爱情，友情，抑或是再卑微不过的同情。

曹牧南外表性格再粗放狂傲，终究是个心地善良柔软的人，此时也不再是当初冷冰冰的模样，只是轻轻拍了拍曹梦的肩膀。虽然只是小小的动作，其中的感情曹梦却是都明白的，她从来没有体会过父爱，此刻她真的满足了，前所未有的心安。

和父母告了别，曹梦跟道士一同进了秘洞。

秘洞还算宽敞，有泉水从洞顶渗出，滴滴答答落在地上，如同天籁之音。一些不知名的花藤几乎布满了整个秘洞，绿得青翠，红得妖娆。

曹梦掀开藤蔓结成的门帘，走进洞的最里边。想是曹牧南一早就布置好了的，内洞虽然与外洞无异，仍是花藤乐水，中央却多了张白玉台，以供曹梦修炼。

曹梦会心一笑，跨上玉台盘膝而坐，顿觉灵气环绕。这么有灵气的玉石，想必爹爹费了不少心吧？

道士一挥衣袖，恢复了阎王真身。伸出右手，几本书册凭空而现。

“曹小姐，一切都已办好，这是修炼之法，有了它你进步会快很多，务必认真修炼。”

曹梦伸手接过书册，冲阎王微笑：“多谢阎王相助，曹梦必定不负阎王美意。”

“那本王走了，保重。”

“阎王慢走。”

转身，阎王步出内洞，手中光团慢慢凝结，直至强到刺眼之时阎王一个回身，将之打在内洞门口，顿时青光如湖水般蔓延了整个内洞，在洞口凝结成一方波光潋滟的屏障。

感受到洞内的变化，曹梦抬头看了看四周，花藤在青光的笼罩中似乎开的更盛了些。唇畔慢慢浮现出一丝笑意，曹梦打开书册，用灵力吸收所有的心法口诀，将之彻底记于脑海。

轻轻闭上眼睛，双手放于膝上，女子开始进入忘我之境，身上散发出一层淡淡的红光，将之缠绕。

似乎一切都静止了，就连泉水的低落都慢了许多，几乎整天才落下一滴。女子双眸轻闭，红衣散在玉台上，美得惊心……

曹牧南揽着贾习君看着从秘洞走出来的阎王真身，一时忘了言语。

秘洞之门随着阎王的走出再次重重关上，阎王回身，凝结法力在洞口布上结界，青色的光包裹住整个洞门，闪了闪就逐渐暗了下去，直至消失不见。

阎王回身看着曹牧南夫妻二人，本是阴郁肃穆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本王便是那道士，小姐如今已安全入了洞修炼，本王也就可以安心离开了。所幸，曹小姐此生遇到了你们这样善良的爹娘，来生你们也必能成正果。”

“你是……神仙？”曹牧南作势就要拉着贾习君跪下，却被阎王伸出的右手制住，怎么也跪不下去。

“好人自有好报，你府内下人的事情，本王会消除他们的记忆，从此这事便当做从未发生。这半年内，你们散发出自己秘养了个女儿的消息，能让多少人知道就让多少人知道。”

虽然不明白，曹牧南还是点了头。他知道，神仙的话总不会错的。

又是一阵青光自阎王手中出现，如一条长蛇般飞窜而出，直直穿透下人们的脑子，又飞快进入下一个人的脑子，而那人却毫发无伤，似乎毫不知情。

曹牧南再回头时面前已经没有了阎王的身影，只留下最后一点青烟缠绕，慢慢随风消逝……

曹牧南很责怪自己，责怪自己为什么忘了问他是哪路神仙。

后面的日子一帆风顺，除了曹牧南二人没人再记得曹梦的出现，平静到贾习君偶而半夜醒来，都会怀疑那个上天赐予她的孩子，是不是真的存在过。

虽然曹牧南说过她不需要吃饭，不需要喝水，但贾习君就是放心不下，这种只有母亲才有的牵挂将她搅扰得憔悴了不少。

她也背着曹牧南偷偷去过秘洞，想要给曹梦送些吃的，可每次还没走近洞门，就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她推开，怎么也过不去。她知道，这是那个神仙用来保护自己女儿的屏障。

曹牧南夫妇开始向外宣扬自己秘养了个十六岁女儿的事，说是因为出生时算命先生说过这孩子命中劫难重重，只有秘养起来等到了十六岁方能出世。

因为十六年前的曹牧南还未被先皇从庶民中提拔出来，这件事便也无从证实，人们背后也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很快就将这事传遍了整个京城。

半年时间说快也不快，说不快，却有人已经在这期间度过了整整十六年。

人间的半年似乎并不能改变什么，可秘洞中的人儿，早已不是那个曹梦。

春不知何时已经尽了，熬过了整个寒冬的京城，被春抚慰得风情万种，转眼又到了张扬的炎炎夏日。

而洞中，似乎四季常青。

曹梦慢慢睁开眼睛，周围红光退去，同时退去的，还有内洞中的封印。

女子嘴角噙着笑，一颦一笑间风态万千，浑身逼人的灵气将洞中的花藤滋养得极好，比当初她进来时还要美艳。

天籁般的滴水之音又开始源源不断地落下来，曹梦静静听了会儿，伸出右手如玉葱般的食指运用法力将之制作成曲子，印在了洞中墙上。

让曹梦没想到的是外洞的花藤不知何时已经尽数枯死，败叶耷拉在藤蔓上，像油尽灯枯的老人。

曹梦叹口气，心想只能等来年秋冬再来看它们盛开了。真是奇怪的花儿，放着美好的春夏不生长，偏偏喜爱严寒的秋冬。

“梦梦。”

正想得入神之时，曹梦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回头过，泪煽然而下。

“娘……你……”

女人飘荡在半空，身体几乎透明，美艳的脸庞笑意正浓。

“梦梦，娘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这个时候了。”女人声音哽咽，有些空灵。

曹梦想要拉住女人，手却从她身体上穿透了过去：“娘，都这么多年了你为什么不去地府？留在人间是会消耗你的魂魄的，快走啊！”

女人似乎并不着急，脸上还是带着温柔的笑意：“梦梦，娘给你讲个故事吧。”

“很久以前，有个美艳的女子，她是青楼里的花魁。本是过得极好，可是她偏偏爱上了一个男人，男人早有妻室，可她不在乎。终于，她用手段逼男人娶了她，可她做错了一件事，她不该用男人的妻子来胁迫他。女子嫁给男人后过得并不好，可是已经没了后悔的余地，男人讨厌她，恨她。后来，女子生了个女儿，长得很漂亮，可是也和她有着同样的命运。女儿八岁的时候，女子想过要抱着她一起自尽，可是那天晚上女子做了个梦。梦中的人很漂亮，她告诉女子，那女孩是神族后裔，是注定要修成正果的。那个神女告诉女子，等女孩知晓了一切的时候，就将一枚丹药交给她让她服下。女子还想问些什么，还没说出口就醒了，醒来后她看见桌子上多了个盒子，打开一看，正是一枚丹药。后来女子得病死了，她死时女儿才十岁，女子心愿未了，不愿入轮回，便日日守在女儿身边看着她成长，可是她的女儿却看不见她。后来女儿也死了，女子在她女儿死时看到了她女儿的真身，便明白了。女子的魂魄四处飘荡，寻找有新生婴儿的人家，终于在这儿看到了三天就长大了的女儿，于是在女儿入关那天，女子偷偷跟着她进了秘洞，等待她修炼成功的一天。”

“娘，都这么多年了……对了，你进来的时候阎王就在这儿，他……”一开口曹梦才发现自己早已泪落两行，忙伸手去擦。

“阎王早就看到我了，也许是知道我是想帮你吧，也就没说什么。这个，就是那神女给你的。”女人伸出双手，一只红色木盒缓缓出现在她手中。

曹梦接过盒子，打开，拿出那枚鲜红晶莹的丹药：“这药是做什么的？”

“恢复你凰族本性，食灵竹而生，与木沟通。”

“那这个呢？”曹梦拿出丹药旁边的花草，满是疑惑。

“这是草本精灵，名叫金手指，能指挥天下所有木本生物，也能助你修仙，也是那神女给你的。”

“那神女是谁？”

“梦梦，那是你真正的母亲。”

曹梦没有再说话，盯着手中的东西看了良久，似做出什么决定般，将丹药塞入口中吞了下去。

“梦梦，娘的心愿达成了，也该去转世了，你好好保重。”

曹梦点了点头，眼中泪水似断了线的珠子般一颗颗落下：“娘，一路走好。”语罢慢慢跪了下去，对着女人磕着头：“一叩首，谢谢娘的生养之恩！二叩首，谢谢娘对女儿的付出对女儿的爱！三叩首，愿娘来生幸福安康，远离人世疾苦，世代平安……”

……

洞门应声而开，早早等在洞口的曹牧南贾习君看着缓缓步出秘洞的曹梦，悬着的一口气终于叹了出来。

贾习君兴许是太过高兴，想要过去亲自迎接女儿出关，结果忘了身前的结界，一头撞了上去，顿时被撞得头昏眼花的。

曹牧南急忙扶住，略带责备地道：“跟个饿死鬼似的，又没人跟你抢。”

曹梦应声而笑，红袂一挥，结界顿时破碎，化为满天蝴蝶飞舞，渐渐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