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外婆！外婆！快开门！”

离大门还有一段距离，徐小海就开嚎了。

院子里出来个有些胖胖的，但很眼神清明的老太太。

“诶呦，宝贝来了，老头子，咱外孙过来了……”

跟徐小海一模一样的语气朝着窗户里喊。

又出来一穿着白背心的老头，瘦高。

手里拿着一份报纸，笑呵呵地接过行李箱。

“累了吧，早上刚摘的葡萄。”

老太太摸摸乖孙的头。

“又长高了，我外孙真俊，这小脸蛋，比羊奶还滑……”

徐小海起先还挺高兴，这个暑假他长了两厘米，有一米七二了。

外面忽然一阵狗吠。

烟舟拉着行李从门口进来。

老太太早上就接到女儿电话了，看见烟舟，夸赞道：“诶呦，这个小伙子更俊，跟明星似的，来来来，快进来。”

“奶奶好。我是烟舟。”

烟舟礼貌地打了招呼。

“诶，我知道，一大早过来坐车累吧，快进屋里头凉快凉快。老头子，给他们切个西瓜。”

徐小海外公直接就挑了个大西瓜，切成两半，然后把瓤挖了一半，加上冰块搅碎，再倒进西瓜里。捧给两小孩吃。

“哇，我最喜欢吃了。”

徐小海真的是往懒椅上一躺，电视一开，吹空调，吃西瓜。浑身流露着舒爽的气息。

老太太一进来，看见徐小海自顾自地占据了懒椅，烟舟规规矩矩坐在沙发上，一对比就是小流氓和富家少爷。

“一会我跟你外公去摘些蔬菜回来，你们在屋子里头玩啊。”

“好好好，你们去吧。”

徐小海忙着吃西瓜。

烟舟问：“外婆，我跟你们一块去。”

“别去别去，这外头热，你和小海就在屋里。”

“是啊，舟舟，你别担心，就在门口那块地呢。”

徐小海老神神在在地回答了。

老太太提着个小篮子就跟老头子出门了。

吃完西瓜，徐小海站起来：“来，我们上楼，带你看看我的房间。”

结果太得意忘形，没有注意到大理石瓷砖太滑，一屁股滑到摔在了地上。

“诶哟，摔，摔断了……”

徐小海躺在地上哀嚎。

烟舟担心地过来，问：“能不能动？”

看徐小海摔得泪花都出来，他说：“我打120。”

“别，等会……”

其实没那么严重，徐小海摸了摸自己的背，没有骨头错位，只是一下子摔了，太疼。

烟舟直接环过徐小海，把他抱到了沙发上，徐小海缓慢地翻了个身，趴着。

“我看看。”

烟舟说着掀起徐小海的衣服，背上没有痕迹，倒是靠近尾椎骨的地方有一片青了。

烟舟轻轻按了按。

徐小海：“疼……疼……”

“去医院。”

“没事儿，你去抽屉那里拿个红花油过来，揉一揉就好了。”

烟舟：“去医院。”

“不去不去。多麻烦，烟舟你别小题大做，以前我从楼梯上摔下来都没去医院……”

老太太回来时就听见一阵比一阵更高的叫声。还以为出啥事了。

一看，就看见徐小海趴在沙发上，烟舟给他用红花油在揉背。

徐小海倒霉地歪下嘴，说：“刚摔了一跤。”

老太太一看没啥事，又看烟舟根本不敢用力揉，把人一推，自己上了。

这下徐小海是真的嚎了。

“诶呦诶，外婆你轻，轻点……”

“娇气。”

老太太利落地收手，去厨房准备午饭了。

“能起来吗？”烟舟担心地问。

“疼，舟舟。”徐小海皱着鼻子。

“哪有这么严重，来，外公给你再推一推……”

“诶，别别别……外公你把饭给我放着吧，我趴着吃……”

老头子扑哧就乐了，拿出了手机给徐小海拍了张照：“给你妈看看去，今晚吃的啥。”

老太太午饭做的很丰盛，饭桌上就三个人，所以烟舟就成了老太太的关注对象，不断地给烟舟夹菜。

“小舟你在长身体，要多吃点。”

客厅里徐小海趴在沙发上，凄凄惨惨地拿着勺子一口又一口地吃饭。

吃完午饭，老人就回房睡午觉了。

烟舟走过来，说：“好点没有？”

徐小海：“好多了，趴得我喘不过气了，你给我翻个身呗。”

烟舟帮着徐小海挪动了一下，徐小海发现后背只是隐隐作痛，就坐了起来，靠在沙发上。

脸上还蹭着一颗饭粒。

烟舟视线一顿，觉得徐小海那个样子特别傻。虽然本然就傻。

“我外婆做菜好吃吧，我跟你说小时候我就特别喜欢吃，所以就长得可胖了……”

徐小海得意洋洋地挑眉，饭粒还挂在脸上。

烟舟从茶几上抽出长餐巾纸，很无语地指指脸。

徐小海一愣，不明白什么意思，然后飞快地拿过纸巾，擦脸，餐巾纸捏成一团。

“刚才发生的都是幻觉，你不要记得。”

徐小海有点窘，但还强行命令着。

“你只要记得我好看的样子就好了。”

为了洗刷中午的悲惨事件，晚上徐小海特地坐在烟舟对面，一口饭嚼二十下，喝汤都是小口小口的，一边喝还一边瞟烟舟有没有看自己。

老太太看自己做的鸡翅一个没动。

“小海你怎么不吃鸡翅啊，饭都没吃几口啊……”

徐小海默想：鸡翅啃起来简直不要太粗暴，他怎么可以功亏一篑，完全忘记了从前吃相糟糕的时候多得是。

“外婆，我减肥。”

徐小海一本正经地说。

老太太一听，眉毛都要竖起来了。夹了两个鸡翅放到徐小海的碗里。

“减什么减，瘦得竹竿样子好看死了。快吃！不然晚上不让你睡这里。”

然后又温和地对烟舟说：“小舟你也吃啊，别客气。”

徐小海撅了下嘴。拿筷子夹起鸡翅，小口小口地啃。

慢条斯理地啃完两个鸡翅，烟舟已经吃完了。外公外婆也吃完了，去院子里洒水消暑气，可以晚上乘凉。

烟舟玩手机，徐小海突然觉得自己的行为真傻逼。他干嘛要在烟舟面前那么装模作样啊，总不能因为他摔一跤吃饭粘了饭粒烟舟就不喜欢自己了吧……反过来也不会因为自己吃饭慢就喜欢自己吧……

于是徐小海快速解决了晚饭。放下筷子时，嘴巴里还塞着满满的饭，一鼓一鼓的。

“烟舟我们去散步。”

烟舟：“你先把饭咽下去。”

徐小海：吧唧吧唧

终于咽下去了。

去冰箱拿了两瓶草莓汁。然后拉着烟舟出了门。

天色将暗未暗，小路上有很多人坐在家门口乘凉聊天，徐小海不太认识镇上的人，但镇上的人却有些认识徐小海是xx的外孙。

还会摇着扇子跟他打招呼说：“放假了啊。”

走到镇口，马路宽阔，两边是田野和各种作物。徐小海喝了口冰冰的草莓汁。桥下有小孩子在游泳。

“烟舟你会游泳吗？”

“恩。”

“我小时候也会在这里游泳，那个时候我外公在旁边搓澡，我就在桥洞下面，桥洞下面有些地方很深，我外公怕我过去就吓我里面有水蛇，然后我就只敢在浅滩里扑腾，被嘲笑了好多次……”

徐小海趴在桥上的栏杆，微笑着。

天边红霞浓重。渐渐隐没，风越来越凉，直到路灯亮起来。

有追逐打闹的小孩子跑过，撞到了身上，说了声“对不起”又嬉笑着跑远。空气里是各种树木的清香。

“以前这条路还没修过，走起来坑坑洼洼，我摔过好几次，还捡到过五块钱，然后去买了五根奶油棒冰，一口气吃了五根，结果拉肚子了。”

路灯在黑暗里投下一个一个整齐的圆圈光亮。

烟舟把空了的罐子扔进垃圾桶。仰头看天，繁星满满。徐小海叨叨絮絮的少年音就像是最好的配乐，让人平静下来。黑暗里他的轮廓模糊却又明显地与黑暗分别。

不知怎的，烟舟很想亲上那张脸。

“刚修完路，我还迷路过，还是一个骑着摩托车的大叔带我回去的。”

树荫繁盛，在风中窸窣作响。

四岔路口，没有人。

一辆车从远处打着灯开过来。

徐小海的脸在视线里越来越明亮，然后又逐渐变暗。亮极之后的重归黑暗，徐小海一瞬间是什么也看不清的。

突然好像脸上被碰了下。

凉凉的。

徐小海楞在原地。想着有什么昆虫撞到脸上了吗？

徐小海下意识地去寻找烟舟的眼睛。仿佛是在求证什么。

“那个时候我就在想，如果你在就好了，我可以把棒冰分你一半，我也不会笨到走错路。”

徐小海望着烟舟。他的每句话都透露着迫不及待地剖析自己和表白。

“我还在想，烟舟是有多讨厌我，才会一点都不想我，你明明知道我家的电话号码的。”

黑暗里两人的呼吸声消弭在风中。一动不动，甚至有点可怕。

徐小海想要继续说什么。突然被烟舟捏住了鼻子。

他一惊，但没有反抗，而是张开嘴呼吸。

可是烟舟却靠了过来。堵住了他的嘴巴。

烟舟的舌头轻轻地在他舌尖上如同羽毛似地扫了下，然后退了出去。鼻子上的手移到了下巴上。

第二次。不是在做梦。不是什么昆虫蚊子撞到脸上。是实打实的亲吻。

“徐小海，你真可怜。”

烟舟的话语如同叹息，像是大海，像是夏风，像是耳边的虫鸣，一遍一遍地回绕在耳边。

徐小海从无法言表的心情中努力找回一丝说话的力气。

“那你可怜我吗？”

烟舟眯起眼，嘴边又挂起了惯性的笑容。

徐小海一下子就烦躁起来了。

他说：“你说话！”

别总是笑不笑的。

但又怕语气惹怒了烟舟，自觉地小声问道：“我是你的乖宝宝吗？”

徐小海觉得自己又不要脸又厚脸皮，但都抵不上烟舟的一句令人称心如意的回答。就算是脸红，紧张都被自己借着黑暗而忽略了。

烟舟轻笑了声。好像是在嘲笑徐小海幼稚的话。

徐小海捏着手都酸了。

“回去了。”

徐小海觉得自己好像被一针戳爆的气球。什么心思都爆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