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于是他出现了

简简单单、自由自在地活着，我是这样说过没错。

但是——

这个代表“转折”的关联词已经道明了一切。

现实总是异乎寻常的坑爹。

你以为“今天天气好好哦”能说明什么吗？除了作为悲剧开幕的背景板，其他什么也说明不了吧。

反正我是这么认为的。

对我来说，现实中残酷的经历远不止一次两次。

就像软弱无力的猎物被盯上了。

被人欺负就算了，还被人抢过手机和钱包，甚至连身上的衣物也不放过。

真不知该说他们什么才好，是像“饿得要死什么都吃一样”地劫掠，还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

嘛，我不想再提那样的往事，那些灰色的东西就该丢在灰色的角落里蒙尘，最后被遗忘。

话虽如此，却还是记忆犹新。

每每想起来都忍不住“啊呜啊呜”地哭喊——

当时正值初春，刚好下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雨。空气潮湿而微凉。

我只穿着一条小裤衩，拿着被洗劫一空的脏兮兮的背包，遮遮掩掩地跑到电话亭拨打了110，用颤抖的声线对电话那头喊道“快来帮帮我”，但等了很久，结果也无济于事。

事情已经发生了。什么也挽回不了。

挂上电话后，我双手环抱着背包站在电话亭里，不知该如何是好。

路上的行人纷纷停下了脚步，像是看新鲜一样投来了耐人寻味的目光。

就结果而言，身为受害者的我却被迫做出了不知羞耻的事情。

我不知是否该出去跟他们解释清楚，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当时我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就是赶紧回家。但我张皇失措。若不是有好心人主动给我一件外套并答应送我回家，或许我会先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等到天黑人群散尽后再出来找回家的路，也或许会不顾一切狂奔回家。

尽管说不提这事，但还是痛痛快快地说出来了，感觉真是不要脸啊。

但比起今天发生的事情，我想这根本不算什么。

在刺眼的光线里，在核爆神曲MKAlieZ激荡耳膜的旋律中，我猛地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并不是什么好梦，被打搅了也不足惜，甚至还为此感到庆幸——差点就睡过头了啊。

脱下睡衣换上备好的校服，冲进盥洗室洗漱，然后像往常一样踩着时间点出门步行去公车站。也像往常一样在校门口下车，并平安无事地度过了八个多小时的schooltime。一如既往的平淡无奇的日常。但就在下午放学后却发生了意想不到的事情。

正在校门旁的公车站等车，忽然一辆白色汽车停在了我面前。正纳闷怎么回事，车门便猛地打开，然后我就被人一把拽进了进去。手机“咚”的一声掉到了水泥地上。

在狭窄的车后座上，两个青年一人控制住我的手并捂住我的嘴，一人则用手臂紧紧环抱住我的双腿。于是我横躺在他们的大腿上，面朝向驾驶座的后背。

一看见那颗金灿灿的脑袋，我就想起了三个字——杀马特，然后就是——迟来的报复。

因为事先有料想到，所以我也不是特别惊慌，只是形式性地挣扎几下就乖乖地给他们抱着。

看我很识相地放弃了挣扎，他们也稍稍放松了劲儿。

这辆白色轿车在路上东拐西转，以我不熟悉的路线飞奔着，最终停在一条许多年前人工开凿的运河旁。

之所以知道它是人工开凿的，因为石壁上的碑文写着嘛。

他们将我从车后座里抬了出来，然后各抓着我肩膀的一边，于是我面对着运河，也刚好面对着碑文。

当然我没有心情细看碑上的内容。由于是文言文版本的，又没有翻译，看起来十分麻烦。

看着眼前这条湍急的河流，我心里明白他们肯定是想我把丢下去。

但在这此之前，他们还做了另外一件事情——当众扒下了我的衣服，连底裤都不留给我的那种。然后其中的一个杀马特，所料不错应该是之前被我痛扁了一顿的那个，他从背后一脚将我踹到了低矮的石栏杆上，然后再来一脚将我踹下了河水。

噗通落水的一瞬间激起了白色的水花。周围也传来了一阵“啊~”的惊呼。

我一起一落地挣扎着，第一时间想游回岸边，但我猛然发觉——我不会游泳。

起伏不定的视线里，那群杀马特依旧守在河岸边上，就算我爬上了岸，他们也会重新把我踢下水，何况我赤身裸体，也不好上岸吧。

运河旁不断探出一些着装花花绿绿的行人。他们一边在嘴里说着什么一边不明所以地看着我被河水冲走。

其中有个小哥看出我水性不好便脱下衣裤跳下了下来，但夏季运河的水流太过湍急，这个小哥扑腾了几下也差点沉了。而我就在看到他重新露出水面的那一瞬间，体力不支，被湍流卷入了运河深处。

一开始我闭着眼睛屏住呼吸，但很快就憋不住气。浑浊的河水咕噜噜灌进嘴里。传到大脑的是泥沙的腥味，顿时的窒息和似有若无的摇曳着的光亮。

尽管是在六月份，但河水却出奇的冰凉。体温迅速流失。手脚像是被冻僵了一样再无法动弹。

但奇怪的是我却突然感到阵阵暖意。

如果说有什么是最可以欺骗自己的，那便是自己的大脑。

我出现了幻觉，但那也仅仅是一瞬间，最后连一丝残存的意识也像是被剥离般从我脑中消失，然后——

不知道过了多久，感觉只是几秒的间隙。

我猛然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条河流之上。

没错，是之前那个梦境。仿佛重演一般出现在我眼前。那个声音也出现了。这一次我听得清清楚楚，它自水面下传来。

于是我低下头去，透过水面依稀看见一张随水流摇荡的脸庞。

一张照镜子时看见过的脸庞。

棱角分明，清秀而略带着少年独有的忧愁。

不不不，那是我自己的脸。

而眼底下的这张脸虽然五官与我的别无二致，但不论眼神还是表情都相差甚远。

那又是什么时候我会露出这副模样呢？

这样想着。

忽然它开口了。

但它不再问我是谁，也不再让我远离它的睡梦，而是——

沙哑而又低沉地说：

“夜。”

它叫起了我的名字，然后又说：

“你在害怕什么。”

“夜，我是空。”

“不要害怕。”

“还有我。”

一句一顿地说着。

于是他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