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无常4

我后知后觉忘了问最重要问题，我妈她自己应该怎么办，我要怎么办。他们都走了，留下我一个人在原地徘徊，她认为我早慧，以为我知道，可我什么都不知道。

后面几天我又偷偷摸摸的回去，可还是没有碰见她，甚至我爸也没有看见。东西很多，我和小弦慢慢的搬，速度还是太慢了。

新的房子在赵大爷楼上，里面收拾的很好，虽然不大，却是她的尽力而为，抽屉里面有信，有银行卡，今后我的所有资产，三万两千九百零七毛。

我不知道我妈从哪里来的钱，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做的准备。

但我忽然意识到他们都要走了，或者说在一条不归路上，他们已经走了很久了。

小弦很乖，他什么都没有问，不然我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然后一天，我突然知道有人坠楼，名字叫做李权徳，我知道，我离那个家又远了一些，我可能再也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我也在这个时候见到我真正的父亲，很高，很陌生，他说会照顾我，可我拒绝他。我说我可以照顾好我自己，我说我和小弦还有妈，说还有家。至少那个时候，我固执的贪恋着曾经的家，盲目的相信世界那么好存活。

但不过我说了过户这个事，他沉默，我小心翼翼的推测可能很麻烦，不然也不会有他突然皱眉的表情。

但最后还是成功了，我却突然憎恨他，他有能力过户，却不在我们家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却也没能力护着我妈，明明那么简单，明明他只要有一点点的在意就可以避免这场悲剧。

哪怕他只是稍微注意一下就好，我不奢望他做什么，但他一直保持沉默，在我觉得可以挽回的时候，他没有做声，在我觉得我可以改变一切的时候，他保持沉默。然后我就只能无能为力的看着无常把我家拉去我触及不到的地方。

明明有机会，我很多次那么想。可我没有阻止一切发生，我把生活的回光返照当做了恢复的生机。所以我眼睁睁看着无常，看着我妈奔赴她的终点。

警笛，救护车，沉闷又苦涩像我很久没吃的咖啡味的糖，就在家门口，我知道以后的家没了，彻彻底底的那种。

多说神可以庇护一切，所以有很多人去拜，可我茫然的发现我连磕头都地方都没有，连寺院都是要钱才能进去，我连见神都没有资格。更别提可笑的去以身祭奠。

我妈的最后一面是她被白色覆盖的那一瞬，最后听说我大姑又来了，我妈好歹有人埋。至少和我爸一起。

我知道地方以后悄悄去了，把我我妈收拾出来的结婚照片贴上去。我知道这样不合规矩，但我爸和我妈那么相爱，至少，他们有个标志，这样他们可以在另一个世界里继续幸福的牵手。

结婚照片上他们很年轻，笑起来是那种只有彼此的甜蜜。我不想想起他们的后来，我希望时间停留，停留在很久很久以前。

我又见了我亲爹几次，在又一次看见他车上还有跟小弦差不多的小孩时候，我沉默，最后说，“他肯定还没有做好有哥哥的准备。”

我刚考了中考全市前五十，我好歹有了自己的东西，我固执的守着自己的坚守，也不愿意去一个陌生的环境，去接受别人的打量，或者别人恶意的咒骂。

因为前几天也是这个小孩，兴冲冲的跑来，手里拿着一块糖给我，却说着最恶毒的话，“哥哥，你不会回去抢我的爸爸的吧，不然你就是……不要脸！”我透过他，看见他后面的阿姨，我沉默了。

我妈说我的亲生母亲很早前就去世了，但她很爱我。如果她知道现在，她会为我骄傲。

可我替她不值，因为陈烨，因为他可以很轻松的忘记她。他可以为了他当时即将出生的另一个儿子，为了维护他岌岌可危的饭碗，然后轻易的的放弃我。

他现在也沉默，他最后妥协，给我留了钱，我接受了。

说起来，流言这个东西散的很快，在你以为藏的很好的时候，没准那点破事已经人尽皆知，又没准你以为别人会拿着你以为的大事当谈资的时候，人家早有了自己新的笑料。

我不知道我妈到底是什么样的，在我自己都快记不清的时候，人间的谈资已经变了几轮，我这才带着小弦回去了。

门口的警戒线拆了，房子的钥匙被我再楼梯口已经枯死植物的盆子里翻了出来。

我拧开门，像推开我一直以来回避的过去，像推开时空的屏障。

凌乱，破碎，入目所有的东西都是这样子的，我怎么回忆也找不出原貌。

糖果罐子被踩扁踢在角落，我爸的瓷杯碎到只有把手可以被我认出，我妈的围巾像抹布一样随手浸在厨房，我很像像拼积木一样拼回最开始的样子，毕竟这么难，积木的原型的样子很早很早便开始消失。

我的一厢情愿，其实很早之前就应该有准备的，像我的玩具模型，相册，奖状，以及其他值得或者有价值的东西一样，甚至是我爸我妈，我总觉得还有时间，可也只不过是这样子，放眼了，他们就消失了。

很早之前我的后面再也不是可以依靠的后背，我如果早点回头，就会发现真相，可我没有，以至于小弦也没有这些，甚至他还未体验过。因为我的贪恋和自以为是。

我突然很后悔，我很后悔，如果……

我很快发现我的玩具模型又一次碎的稀巴烂，我却再也没有拼回来的打算，上次是李权盛，这次是谁我也不用知道了，我得为自己的过失买单。因为我没有拿走它，所以它烂了。

我在这个破碎的房子里什么也没带出来，小弦也是，上次他藏床底的玩具现在也坏了，我悄悄把它移了位置，这样至少可以哄小弦，没至于让他最后的憧憬的破碎。我的碎了，我希望他的可以保留。

我以为我可以很好的照顾小弦，我以为我可以做他的后背，可是没有，小弦跳级了，突然的，还是他的老师告诉我的，小弦却只是笑眯眯的说考试太容易了，他想早点上初中，可我知道，他是为了省下那一年的学费。

我很想给小弦世界上最好的的东西，但我总忘记我一无所有，反而是他一直降低要求迁就我的不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