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池渊渐渐跟姜闻为熟识了起来，只要是她想交的朋友，还真没有成不了的。再加上姜闻为也明显愿意跟她亲近，这就更不是一件难事了。

班级又调了一次位置，班主任比较热衷于这种事情，跟其他班级比起来，他们班换座位算是勤快的了。

池渊没能如愿跟芙妹继续同桌下去，但她跟姜闻为成了前后桌，就在靠墙的那一列。

这件事冲淡了大部分没能跟芙妹同桌的阴霾，她借着前后桌，跟姜闻为的来往更多了。

上物理这种理科类科目的时候，她不怎么听。她打定了主意要选文课，不愿意继续听这些对她来说晦涩难懂的内容。

她爱写一些矫情的文字，跟姜闻为做了前后桌之后，她把这些文字写成纸条，在上物理课和生物课的时候传给姜闻为。

不在化学课上传，是因为班主任教化学，她怕被班主任逮住，不怎么传。

她是问过姜闻为的，害怕传纸条的话耽误他上课睡觉或者学习。但他不怎么在意，说没关系，反正上课也是睡觉，清醒一会也没什么。

她说好，又想，姜闻为好像没对她说过任何拒绝的话。

她写的矫情话很多，写字的时候也格外认真。她想自己给姜闻为的所有印象都是好的，不会不用心写。

她写完了之后往后一仰，伸出手，轻轻地把纸条放到姜闻为的桌子上。

姜闻为很快把纸条展开，池渊就坐在他前面，有的时候能听到他的轻笑声。

姜闻为看完纸条之后会回复，他写字很好看，是正正经经的楷体，看来他练过字。他敲一下桌子，池渊把手伸到后面，他会把纸条放到池渊的手上。

池渊一定会留着这些纸条，上面有他的字。但有的时候姜闻为不会把纸条再传回去，她又不好再要，就没有那些纸条了。

她不太明白，姜闻为是把这些纸条扔掉了吗，怎么不再传给她了？

但她也没问，问了的话会显得她有点奇怪，为什么会有人执着于那些纸条呢？

后来有一天，王容时那个神经病跑到姜闻为的位置上找东西，不知道在找什么，逮着姜闻为的书包翻个不停。

王容时找了半天，哎了一声，大嗓门似的，渊渊，这些是你写的吗，怎么在闻为的书包里面？

池渊正在看书，闻言有些疑惑。她立刻想起了那些纸条，连忙转身去看，发现那些就是她写的纸条。

王容时解释起来，“我在找闻为的物理练习册答案，他死活不给我抄。结果在书包的夹层里面看到了这些，渊渊，这真是你写的吗，看上去像是你的笔迹。”

这时候正是盛夏，蝉声不断，温度极高。池渊盯着这些纸条，这些在姜闻为书包里面的纸条，都是她写的，写的是她对于一些人死去的想法。

她看过很多番剧，里面总有很多人死。她有点接受不了，就写了一些想法。

她写的最长的一篇，是关于艾斯的死亡。

艾斯是《海贼王》里面的角色，他本来可以活下去，但还是被杀掉了。

池渊写了很多，她写艾斯和路飞萨博的过去，写艾斯对白胡子海贼团的感情，写艾斯临死前对于自己死亡的释怀。

她把这些纸条看了一遍，发现姜闻为是写了回答的。

在艾斯那张纸条上，姜闻为写着：“被留下的路飞会很痛苦，卡普和达旦也是，白胡子海贼团里面的伙伴们也是。但是艾斯也没有办法，他的生命永远停留在了死去的那一刻，而死之前还在感谢路飞和伙伴们。我想，艾斯也是希望活下去的，路飞在他眼里是那么需要照顾的弟弟，但他没有办法了。他跳过了老和病，直接走到了生老病死里面的死里面去。”

姜闻为的字很工整，但并不连贯，中间还有一段断了墨，后来就换了一根新的笔，因而前后是两种不一样的墨痕。

池渊不太明白，姜闻为明明写了回复，为什么不再传给她呢？

王容时找到了物理练习册答案，一把夺过池渊手中正在看的纸条塞回原处，大有隐藏他翻过书包痕迹的想法，大喊说我去抄答案了。

池渊愣愣地维持着这个动作，她看着姜闻为整齐的桌面，刚才她看到，还有一张纸条，姜闻为写着：“死亡既然是注定的，但又要分早和晚。也许我是不在意的，这已经是注定。但还是要说，其实，我还是有点害怕。这种一闭眼就不会睁开眼睛的事情，不太想那么早经历。”

这是什么意思，池渊不太明白。

姜闻为很快回到了教室，他去物理办公室问了道题目。他看着池渊呆呆的模样，笑了笑，打了个响指，“怎么了？”

池渊很快反应过来，摇了摇头，说没什么。

姜闻为也没再问，把练习册放到桌子上，上课铃声正好响起。

之后池渊没找到问这些纸条的时机，竟然一直没问那些纸条上的话是什么意思。

池渊之前打听过姜闻为在五班的那个妹妹，但她认识的人有限，都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只知道名字是赵夏寒。她觉得，大概是从小一块长大的那种发小吧，或者是邻居妹妹。

赵夏寒爱跑到六班找姜闻为聊天，就在教室外面的走廊里面，透过窗户可以清晰地看到。

池渊偶尔会看，她就坐在窗户旁边，夏天又热，开着窗户，自然看得非常清楚。

第二次看到的时候，姜闻为突然站在教室外面敲了敲玻璃，笑了笑，很开心的样子，露出了两颗虎牙。他挡住了不少外面的阳光，身上的白色T恤白得耀眼，道：“小池，介绍你们认识一下，这是我妹妹，赵夏寒。”

说完这话，姜闻为又看向赵夏寒，介绍道：“这是小池，池渊，是‘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的那句诗。”

赵夏寒生得清秀，是古灵精怪的可爱模样。她凑到窗户旁边，自来熟得很，还捏了捏池渊的脸，笑道：“你好呀，经常听我哥说起你，你好可爱哦，眼睛和眼睛果然都是圆圆的。叫我夏寒就好了，我是五班的，有空一块玩呀。”

池渊有点不好意思，她低下了头，也跟着笑，说知道了，你好。

走廊里传来声音，像是在叫赵夏寒。赵夏寒利落地应了一声，说有人找，那就先走啦。

姜闻为看着赵夏寒跑到五班的教室里，转过头来看池渊，眉眼间是温和的笑意，“别听她瞎说，她最爱胡说八道。”

池渊知道，这是刚才赵夏寒所说的话的回答。她更加不好意思起来，声音很小，说哦。

她实在想知道赵夏寒跟姜闻什么关系，都上高一，总不会是亲兄妹吧。她犹豫了一下，坐在位置上，抬起头来，看着窗外的姜闻为，“你们，是发小吗？”

姜闻为愣了一下，看样子有些犹豫。但他只是犹豫了一下，便接话道：“重组家庭，上小学的时候，那时候年纪小，所以互相叫哥哥妹妹。”

池渊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回答好了。她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眨了几下眼睛，看着姜闻为，说话也结巴起来，“对不起，我，我不知道。”

姜闻为倒并不是很在意的样子，摇了摇头，又笑了，眉眼间依旧带着他那一贯温和的笑意，是很坦然而豁达的样子，“没事，我不是很在意这件事，其实我对我妈妈的印象已经很模糊了，她长什么样子我都不记得。”

池渊不打算继续问下去了，她不敢想象要是她的爸爸妈妈离婚了会怎么样，更无法想象她必须要选择一个继续生活的情况。她赶紧转移话题，提起了班主任上节课说过的话题，“你要选文科还是理科？”

她问了这样的问题，却在开口之前就知道了问题的答案。

她早就想问了的，但她觉得姜闻为会选理科，一时间有点问不出口。

她也知道，芙妹和王容时会选理科，张归远也会选理科。这件事他们四个人很久之前就讨论过了，四个人里面只有她要离开六班去别的班级。

她舍不得芙妹，但她也知道，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在前途面前，是否还是会在一个班级里面，似乎并不是多么重要。

姜闻为低头看着池渊，池渊则仰头看着他。他挡住了不少的阳光，她的眼睛很亮，眼神里带着期望的神色。他没正面回答这个问题，稍微想了一会，问道：“你选文科，对吗？”

池渊不知道为什么姜闻为要问她这个问题，但还是乖乖地点了点头，说嗯。

“其实都可以，也并没有什么非得选的情况。”姜闻为笑了笑，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又抿了抿嘴唇，“其实，我有点想选文科。”

池渊很意外。她一直觉得姜闻为会选理科，明明他都不怎么学文科的科目，怎么突然想选文科了？但她又很开心，要是他选了文科，说不定可以继续一个班。她仰着脸笑了，“那也许我们高二也会一个班级。”

正说着话，从前面传来了分班表。班主任吩咐的，说今天要把分班表填完，写上自己想选文科还是理科，写完了好统计一下。

池渊转身，接过了分班表。

姜闻为看到了分班表，回到了教室里面。他就坐在池渊后面，沉默地看着她低头写字的样子。

她的头发比去年暑假了时候长了不少，头发软软的，梳着一个低马尾，黑色的头发跟蓝色的校服相得益彰。

她看上去很瘦弱，瘦瘦小小的，头发披下来几乎洒满了肩膀。但她的眼睛圆圆的，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里像是盛满了星光。

她是明媚的，闪着光的，有一种多靠近一点就会被灼伤一样的炽热。

说是分班表，其实只是一张薄薄的纸，上面打印了学生的名字，只需要在名字后面写上“文”或者“理”。

池渊低头，拿着笔，找到了自己的名字。她犹豫了一下，提笔写下了她选的文科。

写完之后她又帮她的同桌写上了理，同桌跟她说过，她记住了。同桌不在，她正好帮忙写上。

她微微转身，把分班表递给姜闻为。她看了一眼他有点苍白的脸，突然想，姜闻为的脸色，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显得有点病态的苍白。

姜闻为接过了分班表，快速地看了一眼。他写得极快，又找到了自己同桌的名字，写了个“理”。

他继续把分班表往后传，把笔盖扣上，朝池渊挑了挑眉毛，脸上带着点调皮的笑，“我看咱们班，选文科的不会超过五个人。”

池渊也笑了，觉得是这样没错。

后来，事实证明，六班加上池渊，只有五个人选了文科，去了新的班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