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分班的事情过去了，再过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要期末考试了。

班主任每天都在强调这次期末考试的重要性，说这次考试跟分班的情况密切相关，一定要好好准备好好考，争取分到一个好的班级里面去。

池渊觉得班主任有点啰嗦，这些话都说了多少遍啦，也不嫌烦。

她知道，姜闻为当初在分班表上写下的是文科。

她之后也问过几次，问姜闻为是真的想要选文科吗，怎么不选理科，明明考试的时候都不写文科科目的问答题。

姜闻为一遍遍地回答她说是真的。他解释起来，表情很认真，完全没有平时那副疏离的样子，“我还蛮喜欢历史的，你要是问我明朝有什么事情，我还是可以回答一下的。考试的时候是因为不太想写，要是选了文科，当然会认真对待了。”

池渊将信将疑，既然姜闻为这么说了，她也不能再说别的了。

不过，有趣的是，分班没几天，早自习的时候，年级主任气势汹汹地到了他们班，脸色很吓人。年级主任——也就是姜闻为的姑父，站在六班门口，瞪着眼，突然吼道：“姜闻为，你给我出来！”

班里的同学们被吓了一大跳，差不多全班的学生都看向了门口，眼神都很纳闷，不知道年级主任突然发什么疯。

池渊自然也吓了一跳，她有些担心，姜闻为是犯什么错误了吗，为什么年级主任突然这样，好吓人啊。

很快传来了拖椅子的声音，这声音不算大，但教室里比较安静，这声音也就格外清楚些。姜闻为站起来，安静地走向了门口。他今天意外地穿了整套的夏季校服，走起路来很快。

池渊立刻偷偷地透过旁边的窗户去看教室门口的情况，但角度有限，她又不敢把头伸出去看，只能看到姜闻为的背影和年级主任愤怒地指上指下的手指。

年级主任压低了说话的声音，从教室里是听不到的。池渊看得着急，她不明白，年级主任不是姜闻为的姑父吗，为什么突然这样了？

等了大概有十分钟，姜闻为终于回到教室里面了。他还是平时那副不痛不痒的冷淡模样，脸上没什么表情，坐到座位上了，又朝着窗户外面摆了摆手，弯起嘴角，没大没小地朝姑父说再见，路上小心。

这是个早自习的小插曲，很快就没怎么有学生注意这件事了。

池渊等着年级主任去别的班级，好问一下姜闻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她还没来得及写纸条问，从后面就飞来了一张纸条。

纸条扔得很准，正好到她桌面上。她立刻展开这张被叠得很整齐的纸条，上面的字迹一看就是姜闻为写的，是正规的正楷体，上面写着：“没事，他今天心情不好，跟我姑姑吵架了，就骂了我一顿。但我拿他手机替他给我姑姑说了好话，他就不生气了。”

话说得很轻松，池渊看到后却不怎么相信。她觉得奇怪，年级主任看上去那么严肃，不像是会做这种事情的人。她提笔写了回复，“真的吗？”

池渊把纸条递给姜闻为，很快收到了回复，“真的，我姑父看着严肃，他在我姑姑面前可不是这样的。他经常这样的，因为我姑姑疼我，他小心眼。小池，借我看看你的历史书好吗，我的书上面什么也没有，这样可不行啊。”

池渊看着这些回复，觉得好笑。她把这张纸条小心翼翼地放到了书包的夹层里面，又把历史书递给姜闻为，小声地笑道：“你已经有点像文科生了，表扬一下。”

姜闻为接过历史书，眉眼间带着温和的笑意，“多谢表扬。”

那时候的池渊没有细想，就这么轻易地相信了姜闻为的话。她没有怀疑过，哪有一个年级主任会因为这样的事情大发雷霆，也没有想过，姜闻为在课堂上睡觉，为什么从来没有老师说过一个不好的字眼。

事实上，她很难怀疑姜闻为说过的话。

姜闻为果然在文科科目里投入了不少精力，他开始往自己的课本上补充之前落下的知识点，并且也不怎么在课堂上睡觉了。他悟性很强，以前差不多全错的选择题已经可以对三分之一了。

他看上去是真的要选文科了。

期末考试很快到来，班主任照旧在考试之前强调了这次考试的重要性，说得大家觉得如果考不好未来就会一塌糊涂的地步。

池渊收拾着自己的书本，她就坐在窗户旁边，可以把书本放在窗户沿上面。她把理科的书随随便便地摆在一块，决定等暑假的时候把这些书卖掉。

还有姜闻为借给她看的那本《百年孤独》，她已经看完了，但一直没还给姜闻为。

姜闻为也没有管她要过，似乎是在看史铁生先生的《我与地坛》。因此，那本书一直在她这里，书页照旧卷着。

课本和练习册很多，窗户沿上面放不开，还是得放到教室外面去。她坐在里面，不太方便出去，还没来得及烦恼，就听到了有人敲玻璃的声音。

池渊顺着声音望去，发现是姜闻为站在窗外。

姜闻为微微抬了一下下巴，示意她把书通过窗户递出去。她很快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站起来，把自己放不下的书递给了姜闻为。

她回头看了一眼姜闻为的桌子，发现已经空了。

她没看到姜闻为收拾书，反应过来，哦，是了，大概是方与祝帮姜闻为弄的吧。

这么一来，池渊的书很快就搬完了。

姜闻为拍了拍手，站在窗户外面朝池渊笑。他笑起来是很温和的样子，狭长的眼睛里面是温和的笑意。他背对着阳光，笑道：“小池，明天考试加油。”

池渊点头，她也想说这句话，但姜闻为从来没表现出对考试成绩的重视样子，他无论考什么成绩都是一副不痛不痒的样子，似乎考试成绩一点也不重要。

那个时候的池渊已经充分了解了高考这两个字的重要程度了，她知道，高考是人生中至关重要的一个转折点。她更加知道，选了文科之后必须要考很高很高的分数才能进入一个不错的大学。

地理老师知道她选了文科之后有些惊讶，问她说，池渊，是没有办法学理科才选文科的吗？

老师们都觉得，学不了理科才会选文科，选文科没有出路，选文科的学生考不上大学。

池渊不太喜欢这样的看法，选文科又怎么样了，为什么要用这种带有偏见的眼光看待选文科的学生，仿佛选了文科的学生是废物一样。

她拿不太准姜闻为对成绩的看法，又想起上次考试姜闻为一笔未动的语文作文。她摇了摇头，无奈道：“这次别忘了写作文，小心语文老师让你抄作文范文。”

姜闻为果然是一副不痛不痒的样子，他耸了耸肩膀，满不在乎道：“没事，让与祝帮我抄就好了。”

池渊觉得好笑，姜闻为的样子过于坦然，仿佛世间世事就是如此，方与祝生下来就是为了抄作文范文存在似的。

方与祝就是姜闻为在五班的那个发小，当时军训，姜闻为跑到五班跟方与祝一块了。

池渊见过方与祝，当然，是因为姜闻为才会见面的。她觉得方与祝有点流氓的感觉，但他的成绩很好，经常考班级第一名年级前五名，是出了名的学霸。

池渊无奈，“行吧，也就你有个好发小，要不然你要抄到什么时候。”

姜闻为也笑，“我们老方别的不说，抄东西是真快。”

期末考试的题目有点偏，池渊考语文的时候就这么觉得。她坐在风扇下面，还算凉爽。这次考试是按照上次考试的年级排名坐的，她在三班考，姜闻为在七班。桌子上面的语文题目清晰地告诉她，这次语文考试的诗歌和阅读理解非常晦涩难懂。

她一向擅长语文，从小学的时候就被语文老师夸赞，说她是学语文的好料子。但她这次实在是读不懂这些题目在表达些什么，为难地抬起头来看了看四周，发现大部分的学生都是一副为难的表情。

她深呼吸几下，告诉自己，没关系，这题目这么难，不会的都不会，只要把自己会的写上就好了，不要多想。

考完语文后她隐隐地觉得不安，总觉得接下来的科目也会是这种晦涩的题目。她叹了口气，心说为什么这样子，准备了快一个月，竟然考这样的题目，这算怎么回事啊。

语文考试的时间比较长，一上午的时间差不多过去了。学生们各自回到自己的班级，再上一节自习课，上午的课程就结束了。

池渊慢吞吞地走回六班，不甘心得很，她后知后觉，觉得刚才试卷上的题目还可以写得更好一点。

但考试已经结束，试卷收上去了，她再怎么不甘心也没办法了。

她回到自己的位置，桌子上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

她心里有点难过，正迷茫着，姜闻为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道：“怎么了，怎么这样子？”

姜闻为喜欢听周杰伦的歌，有的时候说话也会不自觉说出一些歌曲的歌词来。

池渊摇了摇头，勉强振奋了一下精神，回答道：“没什么，觉得没考好。”

姜闻为这样的人是没办法理解因为考试考不好而难过的心情的，他文科烂成那样子都要选文科，怎么会明白池渊的心情。他迷茫了一下，抬了抬手，不知道回答些什么，沉默了。

接下来的考试果然像池渊想的那样，题目都很偏。理科科目不算，她只在乎文科科目。好在她还是擅长的，题目虽然偏，但她仍旧答得比其他人顺手，只是不确定答案到底对不对。

折磨人的期末考试终于结束，班主任站在讲台上，说了些话，先是总结了整个高一学期，后来又说，我们班选文科的学生不多，高二就要分班了，但仍旧是六班的学生。

池渊对六班没什么归属感，自然不觉得这些话感动。她只觉得老师看上去并没有说的那么诚恳，像是例行公事。

说完这些像是说过无数遍的话之后，班主任沉默了一下，最后宣布，放暑假了。

六班的学生不觉得分班有什么，听了这句话，立刻大喊起来，开心得不得了。

对于他们来说，分班不重要，暑假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