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到了姜闻为家楼下之后池渊跳下电动车，摘下头盔，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下摆，又去拍姜闻为的肩膀，笑眯眯道：“多谢司机师傅啦。”

姜闻为接过池渊的头盔，朝她扬了扬下巴，脸上带着笑，“希望顾客您能满意。”

两个人都是爱胡说八道的主，又聊了会天，话题已经偏到没边了。

姜闻为住的小区是近几年新盖的楼房，他初中的时候是不住在这个小区里面的。小区的装饰很华贵，处处都透露着一股奢华的感觉。跟池渊所住的小区不同，进门需要输入密码，电梯也是需要电梯卡的。

池渊倒不觉得这样的小区好，总觉得住在这种地方没有人情味，她还是喜欢自己住的那种老式小区。

她跟着姜闻为坐上了电梯。他住在九楼，下了电梯之后指了指对面的那户人家，耸了耸肩膀，“那是与祝家，不过现在他在我家。”

池渊失笑，方与祝这个人，也实在是太黏夏寒了点吧。

那个时候的她，以为方与祝尽可能地待在夏寒和姜闻为身边是为了夏寒，一点也没往别的地方想。

姜闻为站在门锁前面，往旁边侧了侧身子，并没有挡在密码锁前面。他低下头，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地按下一个个的数字，刘海有些长了，低低地垂在眼睛上方，遮住了他长得颇为冷淡的眉毛。

池渊没有看密码锁上一个个的数字，她微微抬头，看着姜闻为，不自觉地笑了出来，又抬手整理了一下他的刘海，笑道：“你的刘海怎么这么长了，得去理发店了，学校不允许男生留这样的头发的。”

姜闻为输完了密码，门应声而开。他并没有躲开池渊的手，低头看着为他整理头发的她，也跟着笑了，“没事的，我可以走后门。”

池渊想也是，估计也没有老师会纠结年级主任侄子的发型如何。

姜闻为率先进门，拿了两双拖鞋，指了指其中看起来很新的一双，示意池渊可以穿这一双拖鞋。他快速地换好了鞋子，站在旁边等着池渊换好。

池渊有一点不自在，她能察觉到姜闻为的视线，换鞋子的动作有些僵硬。她不知道为什么他要看着她换鞋子，但总不好直接说出口，便也只能硬着头皮换好。

在她换好鞋子之后，姜闻为朝她点了点头，走在前面，从冰箱里面拿出了一罐可乐，递给她，“先吃早饭吧，再喝可乐。”

客厅里面开着空调，温度正好。池渊看了眼空调上面的数字，是二十六摄氏度。

赵夏寒和方与祝坐在电视机前面的玻璃桌旁边的地毯上，沙发上摆着一些厚厚的书本。夏寒正在吃薯条，沾了点番茄酱，朝池渊摆了摆手，挑眉笑道：“哟，小池来了，欢迎欢迎，有什么想看的电视节目吗？”

方与祝坐在夏寒旁边，正在低头看着书本，看样子是在些什么练习题。他听到了声音，抬起头来，露出了一个带着点流氓气的笑容，这样就算是打了招呼，接下来没说话，又继续低头看书，偶尔抬手写几个字。

他在写物理练习册，几乎不动笔，看看就直接出选项了。

不过，真是奇怪，电视正在播放着节目，怎么在这种地方看书？

池渊脱了拖鞋，挨着夏寒坐在地毯上，也拿了根薯条吃，觉得跟平时吃的不一样，疑惑道：“这薯条怎么感觉要大很多？”

赵夏寒把电视的声音调高，哦了一声，指了一下坐在旁边专心看书的方与祝，明显是已经习惯的样子，满不在乎道：“这小子给我炸的，说外面的不健康。”

池渊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她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没说话，继续低头吃薯条。

桌子上摆着很多吃食，夏寒塞给池渊一碗刚煮好的面，面散发着香味，“吃吧，与祝煮的，他特别会做饭。”

“可不是吗，得又会做饭成绩又好才能成为我爸的女婿。”姜闻为坐在方与祝旁边，穿了件灰色外套，他拍了拍方与祝的肩膀，腔调带着点揶揄的感觉，“也才能成为我的妹夫。”

方与祝不再继续写练习题了，他拿了个坐垫示意姜闻为垫着，不要直接坐在地毯上。他又把玻璃桌上的热茶递给姜闻为，模样颇为正经，“没错，我要成为一个得岳父岳母和大舅哥喜爱的人才可以。”

赵夏寒已经听惯了这些话，只当是玩笑话，并不会放在心上。她又往池渊的面碗里面夹了些榨菜，说这样会更好吃。

池渊不怎么挑食，也可以吃不喜欢的食物。她倒也没客气，拿起筷子就吃了起来。面还是热的，很好吃。不过毕竟姜闻为在，她还是收敛了一下吃相，吃得颇为文雅。

她有点疑惑为什么姜闻为要穿一件外套，难道他在二十六摄氏度的空调下还会觉得冷？

池渊用胳膊捣了捣夏寒，咽下了嘴里的面，问道：“姜闻为怎么穿外套啊？”

赵夏寒嘴里嚼着酥脆的薯条，顿了一下，把薯条咽下去，咳了一声，表情有点奇怪，接话道：“就是穿了嘛，他毛病比较多，热了不行冷了也不行。”

赵夏寒没再给池渊问问题的机会，拿起遥控器找动漫来给池渊看，找了《海贼王》出来，又问池渊想看第几集，得到回答之后找到了空岛那一篇。

池渊看夏寒不想再说这个话题，也就不再说了。她继续吃面条，看着电视屏幕上的草帽海贼团。

客厅里面环绕着路飞的声音，池渊和夏寒一边吃东西一边看电视，方与祝低头写练习题，姜闻为也在看电视，不过看上去有些困倦。

池渊吃完了面，想要收拾一下，夏寒按住她，让方与祝去。方与祝把手中的练习册放到沙发上，嘴上骂骂咧咧的，但还是站起来去厨房刷碗了。

姜闻为喝了口茶，看上去没有刚才那么困倦了，看了眼厨房里方与祝的背影，揶揄道：“夏寒，与祝这个妻管严是好不了了。”

方与祝在厨房里回答，声音听上去有点模糊，“我哪里气管炎？我身体好得很。”

赵夏寒听到了，立刻朝着厨房大喊：“我哥说的不对吗，你不想听我的了？”

方与祝不说话了。

池渊觉得夏寒倒是未必真的同意这句妻管严，只是下意识顺着姜闻为的话说下去。她摇了摇头，心说这哪是哥哥，这是把姜闻为当成儿子了吧。

方与祝刷碗很快，刷完之后湿着手走到赵夏寒旁边，把手上的水甩到了夏寒脸上，小孩似的，“你刚才说什么？”

赵夏寒立刻炸毛，上来就给了方与祝一脚，踹得他扑倒在地上。她又去锤方与祝的肩膀，大喊：“你是不是皮痒痒了，是不是，是不是，我告诉你妈妈了！”

方与祝躺在地毯上护着自己的肩膀，笑得不行，一边求饶一边去抓夏寒的手，“我错了我错了，你别跟我妈说，她会揍死我的。”

池渊觉得好笑，下意识看了一眼姜闻为。姜闻为察觉到视线，看向她，笑了笑，“习惯就好了，从小到大都这样。”

池渊很喜欢这种打闹的感觉，点了点头，“这样挺好的。”

姜闻为想再说些什么，可他放在沙发上面的手机响了，是手机默认的铃声。他伸手去拿手机，低头看了看屏幕，摁下通话键，出声道：“婆婆。”

池渊一愣，这个称呼的语调有点怪，想了一下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她有点不太理解这个称呼的含义。还没等她问，姜闻为就说了一连串话，她听不太懂，不知道是哪里的话，又觉得说的可能是粤语。

姜闻为说粤语的时候跟说普通话的时候不一样，他讲普通话语速会慢一些，讲粤语的时候语调很快，但无论他讲什么话，声音都是很好听的。

为了让姜闻为可以更好地打电话，夏寒和方与祝不打架了，调低了电视的音量，乖乖地坐在一旁等姜闻为打完电话。

姜闻为的声音有点低，语气带着些漫不经心的散漫感觉。他低头看着地毯，额前的刘海低低地垂在眼前，说话速度很快，但并不急促。

大概粤语的语速本来就是这样的吧。

池渊是一句也听不懂，她压低声音问夏寒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夏寒看样子也听不太懂，只道：“应该是在跟广东那边的姥姥打电话吧，那边管姥姥叫外婆或者婆婆。说得太快了，大概是说暑假去广东那边的事情，我也听不太懂。”

方与祝仔细听了一会，看上去颇为胸有成竹，说他听得懂但不会说，主动翻译道：“闻为说，等十月份十一月份的时候再去那边，现在那边太闷热了，得等一段时间。”

池渊半知半解，十月份十一月份姜闻为会去广东吗，高一的时候姜闻为不在学校的那段时间是去广东那边了吗？为什么要去广东那边，上学怎么办？她心中疑惑，想刨根问底一番，但又觉得这种事情没有她来大问特问的立场，一时间哽住了。

客厅里只有电视和姜闻为的声音，他低着头打电话，说着池渊完全听不懂的粤语。

后来池渊也学了点粤语，才明白，原来姜闻为打的那通电话是那个意思。

只可惜，当时的她是听不懂的。

姜闻为的这通电话持续了大概有十分钟，打完之后把手机放回沙发，朝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三个人笑了笑，解释道：“没什么，我外婆让我去她那边，我说现在广东那边太闷热了，之后再去。”

方与祝和赵夏寒是了然的样子，点了点头之后就继续打嘴仗去了。

池渊不太明白，她坐到姜闻为旁边，抿了抿嘴唇，“你粤语说得好像很好的样子，你姥姥姥爷是广东人吗？”

姜闻为点了点头，回答道：“是，我冬天的时候会去外婆那边，跟着说就会了。其实粤语也没那么难，多说多听就好了。”

“高一的时候，你不在学校，是去广东了吗？”池渊想问，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那去广东那边怎么读书，你学籍在我们这边啊。”

姜闻为的表情没变，整理了一下额前的头发，笑道：“插班读，我经常这样，不过需要多花点钱。我小姨有个孩子，也就是我表哥，跟他一个班。不过我也不常去学校，经常是待在家里看书。”

池渊觉得这是跟家庭关系有关的事情，不打算打破砂锅问到底了。她点了点头，揪了一下地毯，声音有点闷，“那以后，冬天的时候，你也要去广东？”

姜闻为不说话了。

池渊不知道为什么姜闻为突然不说话了，她抬起头来，看向他，发现他也在看她。他移了移眼神，表情变得有点奇怪，但仍旧回答道：“冬天的时候是必须要去的。”

池渊心里有点堵得慌，她知道自己难受的原因，又觉得自己没有理由。她勉强地笑了笑，继续揪着地毯，“那也挺好的，毕竟你姥姥姥爷会想你，那边冬天的时候也比我们这边凉快。”

姜闻为声音低低地嗯了一声，又接话道：“只是外婆。”

池渊立刻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觉得有点抱歉。她对自己姥爷的记忆十分模糊，姥爷在她一岁左右的时候就去世了，因此不太能体会到失去姥爷的痛苦。但体会是一回事，道歉是另外一回事。她低下头，“不好意思，我不知道。”

姜闻为揉了揉她的头发，好脾气地笑道：“没关系的，我不是很在乎这个。”

池渊的身体立刻僵硬了起来，这是姜闻为第一次揉她的头发，她有些不适应。

但她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