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池渊很爱睡午觉，如果时间宽裕她能睡一下午。但她在别人家里，总不能睡太久，大概眯了四十五分钟就醒了。

不过，在这四十五分钟里面，她似乎迷迷糊糊地听到了夏寒和方与祝吵架的声音。

“夏寒，你们又吵架了吗？”她坐起来，揉揉眼睛，觉得眼前的东西有点模糊，“我好像听到你们吵架的声音了。”

赵夏寒正在啃苹果吃，她的脸颊鼓鼓的，听到这话之后使劲把嘴巴里面的苹果咽了下去，立刻眯着眼睛笑道：“没有啊，你应该是听错了，我一直在乖乖地看手机呢。”

池渊哦了一声，说是吗，那大概就是听错了吧。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和衣服，觉得睡一觉之后清爽了很多，脑子也清醒了。

赵夏寒递给池渊一包湿巾擦脸，又把一碟洗好了的提子放到池渊面前，笑眯眯的很是开心的样子，“阿渊你吃提子呀，方与祝刚洗好了的。”

池渊擦了擦脸和手，听了这话之后不自觉地笑了笑，心说方与祝真就是这么明显，夏寒竟然一直没有看出来。她吃着提子，心中觉得亲近，跟夏寒聊起了天。

两个女孩聊着天，说到好笑处突然笑起来。赵夏寒解释了她和方与祝在五班，姜闻为在六班的原因。照她说，这样是因为她跟方与祝不喜欢太严肃的班主任，所以死活不愿意去六班，说要是安排他们两个人去五班就不上学了，家长们这才退了一步安排他们到了五班。姜闻为则是在几班都无所谓，说在哪不是睡觉，都随便。

赵夏寒笑得花枝乱颤，又顾及着仍旧在午睡的姜闻为，特意压低了声音，笑得手都在发抖，接话道：“我跟你说哦，阿渊，真的很搞笑，我哥什么也无所谓，就这么去了六班，不过你们班主任倒也不怎么挑他的刺。我们三个初中的时候不是一个班嘛，他上课总睡觉，睡到几乎没有清醒地步的程度。有的时候，老师看不下去了就问他问题，他站起来什么也不知道，又嫌老师叫醒他，臭着脸。你是不知道他那个样子啊，不知道的还以为老师欠他五百万。”

夏寒所描述的姜闻为，池渊是没有见过的。她没见过上课一直睡觉的姜闻为，也不知道原来姜闻为会因为这种事情臭脸。实际上，姜闻为四月中旬才回学校，一直到现在也不过是三个月的时间，她见过的姜闻为似乎一直是温和又疏离的样子。

不过，其实她也能感受出来，姜闻为一看就是个在爱里面成长起来的有家教的人，因为身边的人对他都很好，所以他习惯了别人的好，自己是带着善意的，同时也是一副金尊玉贵的少爷模样。但他这样的人，始终有一层屏障把自己和其他人隔开，而且一直是一副什么也不在乎的漫不经心模样。

“不过哦，你跟方与祝都去补习班，今天和明天休息的，对吧？”池渊一直蛮好奇这个问题的，她吃了个提子，“但是，为什么姜闻为不去补习班呢，是因为他无所谓所以就不去了吗？”

这是个极其正常的问题，可夏寒听到这个问题之后有点迟钝地眨了眨眼睛，像是不太理解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她愣了一会，吃水果的动作顿住了，突然露出了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转过脸去，含糊道：“就是……就是没去呀，这能有什么原因呢？”

池渊觉得夏寒的反应很奇怪，这么一个简单的问题竟然会有这么奇怪的反应。她拽了拽夏寒T恤的下摆，有点在意，再次问道：“夏寒，你为什么这样，是有什么……”

她的“是有什么事情吗”没能说完，因为她看到了直起身子，眯着眼睛看着她的姜闻为。

姜闻为是刚睡醒的模样，眼神有点迷离。他皱了皱眉毛，但很快扬起了一个笑容，主动解释道：“因为去了也是睡觉，所以就不去了。”

池渊觉得这个答案确实很像姜闻为的作风，笑了笑，捏了一下夏寒的脸，好笑道：“是不想说实话来破坏你哥哥的形象吗，可这事我是知道的呀。”

赵夏寒干巴巴地笑了几声，看了一眼姜闻为，没说话。

夏日的午后，太阳明晃晃地挂在天上，散发出巨大的热量。池渊和姜闻为睡了午觉，赵夏寒和方与祝虽然没有睡午觉，但精神充沛。夏寒吵着要看电影，又安排方与祝去冰箱里面拿饮料和冰好了的西瓜。

电影是姜闻为挑的，挑的是由余华老师小说改编的《活着》，他似乎格外喜欢这种题材的作品。他放下遥控器，把橙汁的瓶盖拧开，递给池渊，点了点头，没说话。

这是一部既悲伤又残酷的电影。

池渊是看过小说版《活着》的，看的时候哭得要死，眼睛肿了好几天。她知道一切剧情发展，但电影版本有所改动，有的地方她也不怎么清楚。她喝着冰冰凉的橙汁，心里因为这部电影而默默悲伤着。

方与祝依旧低头写作业，不知道他学了这么长时间会不会累。他偶尔抬头看看屏幕，看几分钟就继续低头写作业。

姜闻为看电影的时候脸上没什么表情，似乎是对剧情了如指掌的样子，偶尔喝几口茶。

赵夏寒没有看过小说，她之前压根不知道还有这么一部电影。但她很快投入了进去，一边抽卫生纸一边哭。

有庆被那些砖块砸死的时候，家珍给有庆准备好的饺子还在有庆的小书包里面。池渊凑近夏寒，小声解释道：“小说里面，有庆给春生的妻子捐血，但血都被抽没了。有庆说他头晕，可是没有人听，就这么死掉了。”

屏幕里面的春生对福贵对福贵说“有庆怎么偏偏是你的儿子？”，小说里面的医生对福贵说“你怎么只有一个儿子？”。

赵夏寒清晰地听到了这些话。她惊讶地转头去看池渊，睁大了眼睛，吃惊道：“活活抽血死了吗？医生护士都不管的吗？”

池渊点点头，说嗯。

实际上，医生知道这件事之后只对护士说了一句，你真是胡闹。

不愿意用姐姐来换取读书机会的有庆，每天来回喂羊，害怕磨损草鞋就提着鞋子光脚跑回家的有庆，被体育老师说将来说不定可以在体育方面为国争光的有庆，就这么草率而迅速地消失了。

下午的气氛因为这部电影变得沉闷起来，说实话，姜闻为选择这部电影的时候，池渊有点吃惊，她看着姜闻为面无表情选择影片的样子，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但她又确实喜欢这种类型的电影，也就没说什么。

姜闻为好像特别喜欢跟死亡有关的作品，池渊闷闷地想，他为什么这么在乎死亡两个字，那些纸条上面写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那些纸条上面的回答，她都还记得。

电影播放完毕，池渊下意识看向姜闻为，发现姜闻为也在看她，脸上带着笑，但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