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心思

过了一会儿，简宁跟着带着听筒穿着白大褂的来了，医生又把他的身体检查了一遍，说没什么大事，现在好好吃药，注意饮食，别吃伤胃的食物，慢慢就好了。

简宁露出高兴的笑容，他听的认真，医生说什么他都记着，在一旁连连点头，只要自己的弟弟没事那就一切环好，皆大欢喜。

医生临走之前说可以选择住几天继续休养或者今天就出院回家休养。

简宁：“继续住几天！”

简星：“今天出院吧。”

两兄弟几乎是异口同声道，说完均是一愣，随后简宁摆摆手，“别听小孩乱说话，继续住几天，我去缴个费。”

说完就走了出去，把钱交完了才回来。

“宁哥，你交什么钱啊？多浪费，我今天就出院回家！”简星有些不满，他不就个小病吗？至于在这儿花那冤枉钱睡上几天，而且医院晦气的很，一堆病菌，谁爱来医院啊！

“可是已经交了，不能退，行了，你乖乖养病啊！”简宁面带笑容。

两个人顿时沉默下来，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简星心里千言万语，但到嘴边他忽然就说不出口了。

问什么啊？

宁哥你怎么出去做那种交易了？

宁哥你为什么要跟那个男人啊？

宁哥你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我？

宁哥你是不是嫌弃我是个拖油瓶了？

宁哥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宁哥你能不能等我长大啊？

这话他能说出口吗？他连问的资格都没有，他在对待简宁这方面，简直自卑到了骨子里，他一直都认为自己是个拖油瓶，一直都认为是他害得宁哥过的这么辛苦，甚至一度后悔如果当初不拉着宁哥走，他现在会不会过的比现在好点？

可是这条路，已经没办法回头了，他已经拉着简宁踏进黑暗里，那他就要承受黑暗给他的压迫和恐惧。

沉默半响，还是简宁先说话了，“医院下面有食堂，我，我去给你买点儿粥回来，你，待着啊！”

简星点点头。

这样简直难受极了，不能好好说话，不能像以前一样畅所欲言，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起，他们的心好像被一层薄雾给隔离起来了，总是看不透对方在想什么，模糊一片。

没多久，简宁就提着一碗粥回来了，他仔细的把掀开了一次性饭盒的盖子，又拿塑料勺子盛了一勺粥，掂量两下，轻轻吹了几下，递到他嘴边。

简星虽然感觉心里别扭，也敌不过生理上的饥饿感，还是张嘴吃了下去。

喂了大半碗他才注意到，宁哥应该也还没吃呢，就说：“宁哥，你再去买碗东西吃吧。”

“我不饿，你睡的时候我吃了。”简宁始终面带笑容。

简宁这话，用来哄骗他多少次了，从小时候的糖，到长大的饭，菜，包子，肉，哪样都是给了他吃，每次都骗自己吃过了，吃没吃过他怎么看不出来呢？所以他每次都把糖给剥了糖纸直接塞在简宁嘴里，还会死皮赖脸，连哄带骗的让对方吃多几口饭菜。

“我饱了，吃不下了。”

简宁蹙起眉头，“就吃这么少啊？不行，得吃完。”

“宁哥，我真的挺饱了……”简星撒娇道。

这回简宁不好说话了，“不行，你要吃完。”

“我这刚恢复你就让我吃这么多，胃的功能还没恢复呢就让它运转，再出毛病了在医院也方便治疗是不是？”简星故意恐吓他。

“啊？那你疼不疼啊？医生明明跟我说让你醒来就喝些粥的，喝多点儿也没关系，你肚子疼不疼？有没有难受啊？”简宁有些手忙脚乱，他不太懂这方面的东西，他也害怕简星又不舒服了。

简星眼看要把人逗急了，挥挥手安慰道，“宁哥，我不疼，就是先不吃这么多嘛，你帮我吃两口嘛，宁哥我真的吃不下了。”

最后简星撒娇连哄带威胁的让他喝完了粥，过了不久又说饿了，简宁又跑去买粥，他又继续哄骗着简宁，你一口我一口的喝完了粥。

吃饱喝足了，简星便靠在他肩上撒娇，一会儿说躺的腰酸背痛要宁哥捏捏，一会儿又说闷要宁哥讲故事，把简宁折腾的够呛，但他绝口没提那事儿。

夜色悄悄降临，简星依旧靠在他肩上，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宁哥，你会不要我吗？”

“不会的，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这话简宁答的干脆利落，一点儿都没犹豫。

“宁哥，我很快就可以赚钱了，你等等我好不好？”简星把下巴垫在他的肩窝上，手指无聊的在他衣服上画圈圈。

“好，别想这么多了，你现在就是要把胃养好，好好休息。”简宁苦口婆心的劝说他。

简星没搭话，坐正了，和他面对面就这样相互看着，他下意识的想偏过脑袋，却被简星用手给捧回来了，简星的脸越靠越近，他的心跳又加快了半拍，心里想着他好像长大了一点，脸蛋都没小时候糯叽叽的模样了。

在简星快碰到他的时候，他害怕的闭了眼睛，随后他感觉到额头上有柔软温柔的感觉。

“宁哥，晚安。”简星低声道，就在他隔壁躺了下来。

过了许久两人均是睡不着，简星悄悄的握着他的手，小声的喊着：“宁哥？”

“嗯？”

简星又往简宁身边靠近了一些，一只手搭在他的腰间上，“宁哥，医院的消毒水味好重，我睡不着……”

简宁本来想推开他的手，听见弟弟求软般的语气，心也软了下来，安慰道：“没事，很快就好了，过几天就出院了。”

“回家吧，明天就回家吧？我想回家了……不就一个胃病嘛，养养就好了……哥～求求你啦？”

“不行，要检查。”

“检查而已，顶多半天。”

“不行。”简宁转过身去，没打算理他了。

“哥……”简星又靠了过去，把脑袋搭在他的肩膀上，“哥，你能不能，离开那个男人？”

简宁一愣，嘴巴结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手心也不自觉的生了汗出来。

而后，简星又搂上他的腰了，“宁哥，别跟他在一起了，我讨厌他。”

简宁依旧沉默，无言语。

“如果你实在说想要很多钱，我辍学，去打工挣钱，我不读了，我去……”养你。

他的话都还没说完，就被无情的打断了，“不行！”简宁坐了起来，声音有些激动起来，“你开什么玩笑呢？你挣什么钱？我让你读书是让你干这个的吗？你挣什么钱你告诉我？”

简星也被他的语气偏激到了，生起气来口不择言，便怒气冲冲的将自己埋藏在心底最深的念头随口吐出：“从那个男人手里赚来的钱去念书，我不要，我嫌脏！”

简宁一愣，他慢悠悠的站了起来，失神落魄的看了正在怒气中的简星一眼，又似乎被他那眼神里对他的不堪给打击到了，还是勉强扯起嘴边的笑容：“嗯，我知道，我去上个卫生间，一会回来。”说完便咬着牙快步的走了出去，似乎是在逃离这件病房，像是躲避自己的不堪与回往。

他走出病房门后并没有去到卫生间，而是跑出了医院，被自己的弟弟这样说自己简直就是在他伤痕累累的心头上雪上加霜，他知道他自己做的事情就是上不了台面，但是他作为一个孩子去供养另一个孩子简直是太艰难了，更别说他还要上学的各种费用，简星那一句“我嫌脏”的话一直盘旋在他的脑子里，像魔音一样环绕着他的耳朵。

是啊！他可太脏了。

他就没干净过。

从小到大，他从来都是最脏的，他每次都喜欢把自己收拾的很干净，潜意识就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不脏，干净一点儿。

可是他太脏了，里面，外面，里里外外都脏透了，他简直恶心极了。

他跑了很远，沿着那条公路边一直跑一直跑，跑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

最后他在一个大石块面前停了下来，内心委屈极了，眼里泛着泪光，鼻腔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塞着，抑制着他的情绪，他死死的咬紧下唇，蹲了下来，把脑袋埋在膝盖上闷声哭了起来。

他自诩自己很坚强，他坚信能好好照顾简星的，他一直以简星为目标去奋斗，去努力，可是，那样不堪的场面被简星看到了，他认为他脏，正常的。

很正常的。

可就是忍不住的委屈，那个“脏”字好像被刻在了他的骨肉里，刻在了他的心里，以前他一直都没认为自己脏，一直到刚才简星没说出那句话之前，他都不认为自己是脏的。

可他说完之后，他就感觉自己浑身都脏透了，血肉都是恶臭肮脏的泥巴构成的，骨头都变成了腐朽的木枝，就连心都是发酵着腐臭的烂味。

他再也忍不住了，放声大哭起来，在漆黑的夜里显得特别凄凉，路过的行人听到这惨淡的哭声都听心寒，吓的都走快了几步。

在医院里的简星看见简宁那失神的眼神，他不由的一愣，和他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瞧见过他高兴的，伤心的，不满的，有小情绪的等等之类的眼神，可唯独没看见过这么失魂落魄，让人心疼的眼神。

他跑了出去之后，简星冷静了下来，之后他狠狠的在脸上刮了一巴掌，脸上火辣辣的疼。

他怎么能说他脏？

他怎么能大义凛然的说把他养大的哥哥赚来的钱脏？

他怎么敢的？

到底是占有欲作祟，他无法忍受哥哥这样跟外人交易，但是自己却又没办法拯救哥哥于水火之中，口头上的对哥哥语言的发泄其实归根结底就是对自己无能的愤怒。

他又狠狠的在自己另一边脸上刮了一巴掌，他恨的是自己的无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