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韩子程起初还委屈自己保护了他还被他揪耳朵,结果一听江年质问他为什么要让自己受伤,当即跟条大狗似的笑了起来,任凭江年一边给他上药一边骂他没脑子的玩意儿。
韩子程明显半点没往心里去,他突然伸手把江年抱在怀里,然后在他头顶认真地说有他在就不会让他受伤。
虽然后来江年因为这句中二又脑残的话又把他劈头盖脸骂一顿,但不能不承认的是,在韩子程把他拉进怀里那一刻,江年突然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的安心。
他不相信这是一个十几岁大男孩给予他的,自欺欺人地欺骗自己好久。直到半年后,酒吧被人闹事儿,吧台前上演了和那天一样的一幕,又突然出现一个更加高挑的身影挡在他面前保护了他。
江年才不得不承认,这份安全感,似乎只有韩子程能给他。
打完人的韩子程本能就要离开,却被江年叫住。哪成想半年不见小崽子翅膀钢铁硬,不但没停甚至走得更快,快到江年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这小兔崽子敢不听他话,当即扔下酒瓶就跑了出去。
一个跑一个走,到底是江年更胜一筹,一把拽住小兔崽子胳膊,怒道:“韩子程,你闹够没有?”
“半年多了,还不消停?”
这一次,换成江年在追问他,而韩子程只字不说。
良久,他才面无表情地,或者说,带着一点疏离笑意地说:“我就是维护一下现场秩序,没必要上升到这个高度吧?”
江年不信,继续质问他:“你什么身份,现场秩序要你维护?!”
韩子程不紧不慢地回答:“我读的公安大学,这是我分内的事。”
江年一下子就失声了。
十几年的父子,到最后连对方就读哪个大学,报的什么专业都不知道。
最后大喊大叫咄咄逼人的他倒像极了小丑。
江年突然觉得很难堪。
在这个更加高挑,气质更加出众,却也和他更加疏离的人面前,他居然有些想要退缩。
他才知道,韩子程远比他想象得要成熟得早,早到或许八岁,初次被他爸丢到一个陌生人家里那天就开始成熟。
小时候韩子程知道帮江年分担家务不是因为他懂事,而是他怕他再被以同样的方式,丢到另一个陌生人家里。
他的真心在父母离异时,被母亲打碎过一次,在父亲把他送去别人家时,又碎了一次,最后在被江年丢在停车场时,再碎了一次。
原来不再把真心托付出去的韩子程是这样的。
是完美的,是迷人的,是……遥远的。
韩子程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似乎是他的同学找他有事,他冲着江年晃了晃手机,示意他该走了。
以前韩子程会把手机推到江年眼前,确保他每一个字都看清楚,然后再问一句“我能不能去”,现在,江年甚至看不清他到底打没打开聊天界面。
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甚至告别都吝啬说,他转头就走。
江年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就想到半年前那个停车场里,被他丢在这里的韩子程,是否也有这种感觉。
好像站在冰天雪地里,自己冷到发抖。
江年忘了自己是怎么回到酒吧,怎么提车出了停车场,又是怎么开车回家,上楼。
他满脑子都是韩子程走时的身影,他惊觉自己在想他,而这种想,绝非是家长对孩子的挂念。
孩子转头离开,家长最多不过是怒其不争,无可奈何,可江年却好像心被挖空了一半,有风往里呼呼地灌。
公安大学在另一座城市,相距不远但总归不再是一眨眼的距离。韩子程从小到大没离他这么远过。
父母总担心孩子在另一个城市过得好不好,吃得饱不饱,有没有受委屈。可江年总要想得更多。他快不快乐,有没有结交新的朋友,或者是新的……女朋友。
他浑浑噩噩地度过了剩下半年,这期间酒吧整体搬迁也停了运营,工作上实验又一次进入瓶颈期,教授见他们压力大也给放了假。江年头一次这么无所事事,反应过来时,已经下载好之前韩子程一直叫他玩的那款游戏。
那天晚上他被虐得够呛,争强好胜的性格让他不服输地从早打到晚,不分昼夜,最终花了三天时间追上了韩子程的等级。
结果一查游戏记录他才知道,韩子程上一次登号是在一年前。他早就不玩这款游戏了。
就好像断掉的藕连丝也给你剪了,他飞的那么远他却连一句问候的理由都没有。他曾经试图通过他老韩询问韩子程近况,结果他对韩子程的印象还停留在他高考的时候。
江年那一刻才突然意识到,他好像真的失去了韩子程。
不管是父子还是朋友,还是别的什么层面上。
他们好像真的平行了。
北方的冬天属于那种干燥的冷,江年畏寒,实验室总要为了他特地调整温度。
总有同事笑话他比化学药剂还娇贵。
晚上八点钟,最后一波实验也完成了,江年正在记录数据,他那个朋友走进来,一边穿衣服一边说:“小江,还不走呢?”
“我一会。”江年咬着笔盖含糊不清道,手上丝毫不耽误地飞速记录数据。
老韩啧啧两声,感慨道:“到底是年轻啊,我就不行喽,干不动了,这两天总是懒得动弹。”
江年没回话,过了一会才突然把笔盖拿下来,对着老韩说:“上次的论文你看没,还有没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地方,这两天趁着我有空一块都改了。”
老韩闻言,惊讶地瞪大眼睛:“不是吧你,你怎么比我还投入?你不知道接下来两天什么日子?你不过年的?”
“谁说不过,我又不用操心那个,家里早就有人给准备……”
江年说到一半,忽然停了下来。
老韩闻言,眼睛一眯,笑说:“诶呦?我这一听,有情况啊?怎么,有相好的了?”
“有个屁。”江年不动声色地回过头去,记录完最后一波数据,笔盖一合,往夹板上一夹,直接推进老韩怀里,“管好你自己吧,老光棍一个。还不赶紧叫你儿子回来孝敬你?”
老韩哈哈一笑:“我那个儿子,估计早就不想管我了。小时候压根没管过他,长大了哪有那义务回来孝敬我?孝敬你倒是应该的。”
不知怎么的,最后一句话江年听得浑身别扭,他换下工作服,取了车钥匙,匆匆出了实验室。
超市这会估计人正多,江年什么也没买,直接驱车回了家。打开灯的那一刻,冷白的灯光照亮整个客厅,偌大的房子,死气沉沉。
江年在门口愣了会神才把钥匙丢在柜台上,低头换鞋。他这个状态持续了一年,到现在仍不习惯进门那一瞬间,没有听到一句“回来了,过来吃饭”。
家里早就只剩他一人,可笑的是在实验室,他险些脱口而出一句“家里早就有人给准备好了”。
事业有成的江年也是生活上的白痴,他唯一值得骄傲的地方或许就是,自打韩子程交由他照顾,韩子程学会了做饭,做家务。还能摸清江年所有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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