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陆思年的花

早上起来的时候顾荃已经走了，停在楼下的摩托车也消失了陆柘看了一眼时间，六点四十，这个点，陆思年都还没起。

陆柘一个人出了房间，走这两步让他浑身难受，头晕，想吐。

明显是喝多了，细细想来，他已经快一年多没碰酒了，昨天兴致来了，一喝就是好几瓶，身子自然遭不住。

陆柘在想自己今天要不要请假。

六点五十，陆思年起来了，水声哗啦啦地从卫生间里响起，随后就是老人的脚步声。

“小柘，起床了。”七点整的时候，陆思年准时敲响了陆柘的门。

陆柘再次尝试站起来，还是一阵天旋地转。

这学，不上了。

掏出手机，立刻拨通了林月升的电话。

林月升已经起来了，听声音陆柘盲猜他在洗脸，水哗啦啦的，说话还含糊不清。

“喂林老师，我来请假，对，我是陆柘，我昨天......”

猛然被问起请假理由，陆柘有些不知所措，总不能说昨天喝多了吧。

“我昨天摔了，要去一趟医院，下午的时候可能就会回学校了。”

林月升没有起疑，大概是陆柘给他的第一印象挺乖巧的，然后成绩不错。

挂了电话，陆柘长长舒了一口气，躺在床上，再次闭眼。

陆思年叮叮咚咚的声音还在继续，陆柘猛地跳起来，开门，朝着外面大喊：“外婆，不用做早餐了，我今天不舒服，请假了。”

厨房里声音微微停顿了一下，随后陆思年从厨房里出来了，手里还拿着锅铲。

“哪里不舒服，需不需要去医院。”

陆柘一愣，只觉得心中好像是被什么东西揉搓过一样，隐隐的有些疼。

“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了。”确实是这样的，喝多了，休息一下就好了。

“嗯。”陆思年不说话，随后进了厨房，关了火。

陆柘关上房门，躺上床去，裹上被子准备睡个回笼觉。

心中突然生出一种不真实感——自己这是在干什么。

自从来了清浅，陆柘干了许多以前不敢或是不屑于做的事情，打架，违纪，喝酒，旷课......

突然有了一种人设崩塌的感觉——他可是别人家的孩子，生下来就是被人夸赞的，可是现在呢，他堕落了，成了一滩烂泥，一具行尸走肉。

这样的想法只持续了短短几秒，随后就被他掐灭了。

过往的荣耀，于他来说，不要也罢。

他现在只想做最真实的自己。

陆柘捂上被子睡觉，一觉睡到了早上十点，太阳高照，窗户上树荫摇曳。

第一次旷课，感觉很爽。

打开手机，三个未接，一个顾荃的，两个陆小芊的。

陆小芊三个字就好像一根针，狠狠刺破了陆柘好心情的气球。

陆柘微微皱眉，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陆小芊是来找他干什么的，他请假这事，绝对被陆小芊知道了。

陆柘极其不耐烦，顺手打了回去。

没人接，这个点，陆小芊估计在公司了。

睡了一觉确实神清气爽了，陆柘看了一眼放在地上的书包，顺脚踢了踢，然后出去了。

陆思年在阳台上浇花，她养了很多花，菊花，兰花最主要，陆柘起床的声音惊动了她，她放下手中的水壶，转身看了一眼陆柘。

早晨的阳光很好，照在了陆思年银白的头发上，很华丽。

“我起来了，晚一点去学校。”陆柘不知道为什么，脱口而出的，就是晚一点去学校，可能因为陆思年的眼神看上去是在询问他。

“嗯。”陆思年还是一样的沉稳寡言，转过身去，继续浇花。

她养的花很好，陆柘走过去看了一眼，兰花基本都长出花剑准备开花了，菊花的长势也不错，还不到秋天，都没有花骨朵。

“这些话，开的很好啊。”

“这些花，很多品种都是你外公喜欢的。”陆思年慢慢开口。

“外公？”陆柘微微蹙眉。

“是的，今年他已经走了快20年了。”

陆柘算了算，20年，难怪自己对这个外公没多少印象。

陆柘蹲了下来，顺手从架子上拿了一个剪刀，修剪那些，他看上去枯黄衰败的叶子。

“这些叶子是最好的肥料，让他们自然掉落就行了。”陆思年制止了陆柘的行为，随后从他手中拿过了剪刀，将水壶递了过去。

“但是这些枯叶会加重植株负担。”陆柘回答。

陆思年的手愣了一下，随后用手摘下了一片叶子，任由他丢在土中。

“那也没必要用剪刀，用手拽下来就可以了。”陆思年轻声。

“嗯。”陆柘受教了。

祖孙二人继续无声无息，唯一的交流就是陆思年制止陆柘浇太多水。

“养花是门技术活儿，你得慢慢来。”陆思年看不下去了，开口道。

“树上就是这么说的呀，植物叶片发黄，是缺无机盐了，给他施点肥就好。”陆柘说话的时候正外土里放一颗一颗的肥料，肥料是那种圆粒的黄色颗粒，陆柘一下子倒了很多。

“植物叶片发黄也可能是缺乏阳光了，只要把他移到光下找几天就好了。”他们正在讨论的是一盆放在角落里的小菊花，小小的，可爱得很，陆柘最喜欢他。

陆思年一边说着，一边将那小菊花从角落移到光下，陆柘看了看它原来的位置，确实偏了。

“还有，你倒那么多肥料，会烧苗的。”

陆柘皱眉：“烧苗是什么。”

“肥料过甚。”

陆柘看了一眼自己施的肥，嗯......

确实多了。

“但是我是根据说明书来的。”陆柘不服。

陆思年笑了笑没有理他，继续低下头给花除草。

就在陆柘以为她不会回答时，陆思年冷不丁地开口：“养花和养人一样，循规蹈矩，一昧模仿大家是不可取的。”

陆思年说这话文绉绉的，陆柘一时间还有些不适应，陆思年在他印象中没读过多少书，这样的话或许是书上看来的。

清晨阳光流转，陆柘身上暖洋洋的，下午去学校的时候依旧保留着这种暖。

陆柘骑车去学校，这辆自行车是刚到清浅那天买的，到现在了也就骑过不到五次。

陆柘将车从楼下的楼梯间里搬出来，上面落了薄薄的一层灰，陆柘找了块毛巾擦了擦，现在正是下午两点，阳光正好，巷子外有少年三三两两的走过，都是蓝白色校服。

陆柘从他们之间穿过，阳光落在身上挺舒服。

下午班上没几个人，陆柘来的还算早，稀稀疏疏的只有几个坐在位置上抄作业，陆柘看了一眼黑板上残留的板书，应该是政治，讲的经济学。

陆柘倒是不在意，这些东西他初三的就全部学完了，这也是他敢上课睡觉，请假旷课的资本。

陆柘随便翻了几下手里的书，距离上课还有五分钟时，顾荃来了。

顾荃一来就趴在桌上，看上去很疲惫，陆柘斜斜瞥了一眼，并没有上去搭话。

倒是陆柘前面的女生站了起来，直直朝着顾荃走过去。

她起来的声音很大，凳子摩擦地面，发出吱嘎的一声。

陆柘看的清清楚楚。

“顾荃，给你买的咖啡，早上看你困得不行。”她手里拿着一杯咖啡，上面还有凝结的小水珠。

“你最喜欢的，美式。”

顾荃没理她，转个身，继续睡。

女生吃瘪了，脸上明显有些难堪，还好教室里没什么人，她环顾了一下四周，确定没人关注她之后，又摇了摇顾荃。

这下顾荃终于忍不住了，直起身来，用带着水雾的眼睛看了一眼这个女生。

“拿走，我不喜欢喝咖啡。”顾荃冷声道。

“但是你之前和我们出去玩的时候不是很喜欢吗。”

“现在不想喝，请你拿走。”顾荃下了最后的通牒，随后又趴了下来，用手将女生顶了下去。

“顾荃，你。”女生被顾荃气得有些语塞，但是立刻调整好了语气，“顾荃，别这样，你是喜欢和咖啡的，对吗。”

“林悦，你没事吧！”

林悦：“......”

顾荃冷不丁的喊起来，此时教室里差不多已经来了一半人，顾荃这一声喊，惊动了教室里大半的人，齐刷刷转过头来看着这边。

“有事赶紧去医院，别一天天的恶心人。”

陆柘本来还在看书，被顾荃这么一叫唤，心神一霎时乱了，难免抬头，就看见了林悦慌乱的身影，还有顾荃那张微微带怒的脸。

陆柘心神微微慌乱了一下，随后低头。

林悦哭了，跑回来坐在位置上，用手捂住头不起来。

下午第一节是林月升的课，林月升抱着一摞书就进来了，进来的时候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坐在后排的陆柘，见到陆柘来了，还在好好看书，脸上闪过了一丝欣悦。

“顾荃，你在干嘛呢，早上睡，下午还睡，快点起来了。”

和所有班主任一样，林月升一进教室看见顾荃的死样子立刻暴躁了。

顾荃不动。

“魏海，叫他起来。”林月升战术推镜——魏海是坐在顾荃旁边的男生，矮矮胖胖的，剪个小平头，他用笔戳了戳顾荃，顾荃不耐烦地挥手，魏海又戳了戳，顾荃怒了。

猛地抬起头，动静很大，全班都转了过来。

“出去顾荃。”林月升压着火气道。

顾荃瞥了他一眼，然后站了起来，很拽，很匪气，当着全班的面，大摇大摆地走出去了。

林月升被他气得牙痒痒，一根粉笔头朝着他扔过去，顾荃轻轻侧过头，躲过去了。

陆柘坐在最后一排，顾荃走出教室自然经过了他身边，陆柘的余光扫过顾荃身上，脸上，他的脸上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沮丧，他也没看陆柘，直直的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