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妈妈

趁着雨小了点，二人匆匆地往家里赶，这幅样子，恐怕是要被打的。

两人在前巷口分别，巷口的清浅河因为下雨，水位涨高了一些，浑浊的河水夹带着落叶枯枝从巷口流过。

“看见了吗，我们都是河水中的一叶。”

“嗯。”

“无助，渺小……然后……”

“嘘，我该走了。”

陆柘将手放在了顾荃的嘴边，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顾荃微微一凝，随后，是唇间传来的，陆柘手指的冰凉触觉。

陆柘撤回了手，肚子一人进了巷子。

巷子里还停着顾荃的摩托，陆柘走到那里的时候微微顿了顿。

“等等！”顾荃从后面叫住了他。

“嗯？”陆柘微微转身。

“抱抱。”

随后，他像一阵风一样，冲向了陆柘。

两具湿透了的身体拥抱在了一起，缠绵，悱恻。

良久，顾荃松开了陆柘。

他看着陆柘的脸，一种悲凉从心底生出。

或许过了今天，陆柘就不是这个样子了，他会变得淡漠，冰冷，甚至是孤僻。

“我喜欢这个样子的陆柘。”

“嗯。”

他们没有用一把伞，可是他们走完回家的路。

幽暗的巷子里，家里的灯微微亮着，照开了窗前的一片迷雾。

陆柘心中有点感动——等他的会是什么呢，外婆端上桌的饭菜，还是一身舒适，温暖的衣服。

也或许，他今天晚上就会发烧，明天就不用去学校了，能在家里躺一天……

浑身都湿透了，陆柘站在门口，就像一个水人一样，滴滴答答的水，打湿了门口的垫子。

“咚咚咚。”

寂静的楼道里响起了陆柘的敲门声。

声音把楼道的灯弄亮了，陆柘的思绪好像回到了六年前。

和今天一样，全身湿透了，只是那时候是骑车摔进了一个小水塘里，幸好有路过的好心人把他拉了上来，救了上来，那时候的陆柘还是个硬骨头，偏偏要自己走回去，回到家，陆思年一看，哎哟祖宗，别感冒了，着急忙慌地把陆柘带了进来烧水给他洗澡。

到了后半夜陆柘确实发烧了，陆思年守在他跟前守了一夜，第二天还不见好转，这次急急忙忙地送医院。

陆柘那时能清楚地感受到，陆思年为了自己而狂跳的心，那种温暖是陆柘生命中难以抹去的光辉。

后来的三天陆柘都没有去学校，而是在家，那三天的伙食，也好了很多。

“咚咚咚”，陆柘第二次敲门。

“干嘛呀干嘛呀！敲那么急干什么！”

这样熟悉的声音。

陆柘：“！！！”

他只觉得整个人突然被捏紧了，紧的，他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随后还没等陆柘反应过来，门一下子开了。

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了他面前。

“妈。”

“哟，还知道回来。”

是陆小芊。

整个人跌入了冰窖一样，乏力，无助。

陆小芊上下打量着他，陆柘被看的有些脸红，随后她冷笑一声，转身进了屋子。

她还没来得及换掉高跟鞋，咚咚咚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家里回响。

“愣着干嘛，进来啊，我是恶魔吗，我会吃了你吗！”

她说话还是一如既往的高嗓门儿，听得陆柘心生厌烦。

陆柘进家了，陆思年不在。

“诶等等，身上怎么那么湿？还有那书包，谁让你往沙发上放了，弄湿了你来洗吗，去去去，上一边儿去。”

“没带伞。”

“你是傻逼吗，伞都不知道带！”

“下午下的是阵雨，我哪里知道会下雨！”

不知不觉地，陆柘也跟着吼起来了。

“你朝我吼什么呀！对我还有没有一点尊重了陆柘，你能耐了啊，来清浅两个月都学会吼人了，肯定是跟着那个顾荃学的！”

“你闭嘴！”

“还有，伞也不带，你外婆什么怎么带孩子的，都不知道看看天气预报吗！”

“你，能不能闭嘴。”

“我闭嘴？难道我就看着你被那个顾荃，硬生生的带坏吗！”

“我不想和你争这些，我要去换衣服，呼——”陆柘努力地做深呼吸，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刚刚顾荃给予他的温暖，乐观，已经完全消散。

他拖着书包进了房间，将房门锁上。

床很干净，陆柘将身上的所有衣服拖了有找了块毛巾擦了擦身上才坐了下去。

此刻的他，一丝不挂，外面下着雨，难免地会很阴冷，但此刻，陆柘难得地享受着片刻的安静。

就好像没有开化一样，没有神智，也没有烦恼。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响了。

“你在干什么，那么久还不出来。”

“操。”陆柘暗骂了一句。

“咚咚咚！”

门又被敲了敲。

“陆柘，陆柘！”

“我TM在换衣服，你能不能不要打扰我！”

难得的清静被打破，陆柘浑身带刺。

门外的陆小芊不说话了，看样子是走了。

陆柘从衣柜里翻出一套干净的衣服套上，是一件短袖和短裤。

出门去，陆小芊坐在沙发上，手中握着一个垫子，陆柘看见她双唇紧紧地抿在一起，面色发白，浑身颤抖，走近些看，甚至额头上已经冒出了几颗豆大的汗珠。

“你怎么了。”陆柘心中一紧——陆小芊的身体有问题，这是他知道的，他生怕现在出了点什么事。

他坐在了陆小芊旁边，手拉住了她的衣袖，还在摇晃。

“你怎么了，你怎么了！”陆小芊看上去痛苦极了，甚至能感受到她的窒息，陆柘抿紧了嘴，不知所措起来。

突然头发被谁狠狠揪住了，揪着，还往一边拽。

是陆小芊。

“哈哈哈哈哈哈哈！”她一边拽着，嘴里还发出很凄厉的笑。

“操你大爷的陆小芊，你个疯子，你撒手！”

“下雨了还只穿那么一点，你是婊子吗，你要去勾引谁！陆柘你要去勾引谁！”

陆柘穿着短衣短裤，是一个很正常不过的打扮了，但在陆小芊眼里，他是要去勾引别人。

“你为什么生的那么好看！为什么和我一样好看！你看，你为什么那么白，腿那么细！为什么为什么！你为什么不和你爹一样！贱种！骚货！就是一个骚货！”

脸上还被陆小芊狠狠抽了几下，啪啪的声音伴着她凄厉的声音传入陆柘耳朵里，就好像几十个人同时用指甲划过黑板。

“啊啊啊！陆小芊！你要发疯你给我滚！”

“陆柘你能耐了，你还会打你妈了，骚货，老娘今天要杀了你！”

陆小芊拽着陆柘的头发往墙上撞，咚，咚，咚。

眩晕，疼痛一起涌上了陆柘的脑子里，大脑一片空白，四肢百骸失去了知觉。

疼，疼，疼！

剧烈的疼痛让他反手就给了陆小芊一巴掌，狠狠地甩出去，在陆小芊脸上炸开，发出清脆的一声。

一霎时，房间安静了，只剩下了窗外的雨声。

“你打我？”

陆小芊慢慢转过身来，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陆柘。

陆柘知道，自己打重了。

“陆柘你敢我打我？陆柘，看着我的眼睛，你能耐了，你干打你妈了陆柘。”

陆小芊血红的双眼盯着陆柘，一步一步在朝他靠近，就好像一头野兽一样，陆柘不是别的东西，是他的猎物。

“你敢打我了。”陆小芊一把揪住了陆柘的衣领，脸，快贴到了陆柘脸上。

陆柘被她摁倒在沙发上，从陆柘那里看过去，仰视她，刚好能看见她的鼻孔。

陆柘知道，完了。

以前在家的时候，陆小芊就经常打陆柘，今天这个阵仗，一顿毒打是少不了的了。

陆柘闭上眼，此刻的他无比狼狈，陆小芊凌厉的巴掌从上而下地落下，一只手还拽住了他的头发，她做了美甲留了长长的指甲，这样长的指甲在陆柘脸上划过，冰冰凉凉的，陆柘感觉是流血了。

狼狈，不堪，难以入目。

他不希望这样的场景被任何人看见，不管是什么人。

陆思年，林月升，顾荃……

似乎是觉得这样打不尽兴，陆小芊放下了陆柘，跑进了厨房吗，翻出了陆思年很少用的擀面杖。

擀面杖打起来更疼，一下一下，敲在陆柘身上，不管是骨头还是肌肉。

“啊！”

一边打，陆小芊还在大声喊，生怕这个小巷子里不知道她在打孩子。

“婊子，杀了你！杀了你！”

他咬紧了下唇，没有发出一点点声音。

六年。

他好像又回到了那昏暗的六年。

他不知道陆小芊是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个样子的，她经历了什么，是童年的不幸，还是职场的受挫，亦或是情场的错付。

但她展现的，确确实实是这样的一面。

这样的毒打在六年里不知道有多少次，陆柘不知所措，报警了，警察也只不过是调解一下，该打，还是继续打。

就这样吧。

陆柘想到。

“陆柘！你的书……”

门突然开了，陆思年，顾荃正站在那里。

两人站在了玄关后面，发梢上都带水珠。

“婊子，杀了你！”

陆小芊还在继续。

也就是这时，她转头看见了面面相觑的两个人。

陆小芊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她站了起来，放下了擀面杖。冲进了厨房。

厨房里传来了乒乒乓乓的声音，随后，只看见陆小芊拎着一把菜刀从里面出来了。

“杀了你这个婊子！”

“卧槽，大婶儿你干嘛！”

顾荃第一个反应过来不对劲，朝着陆小芊就冲了过去，他抓住了陆小芊的两只手，另一只手去抢她手中的菜刀。

“大婶儿，咱有话好好说，没必要动刀！”

“啪！”顾荃抢过了陆小芊手里的菜刀而脸上却被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顾荃反手将菜刀扔在了地上，发出了一声巨响。

“你是谁，叫什么名字，你是来干什么的！”

“顾荃，来找陆柘的。”

祝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