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他说喜欢你

陆小芊站在顾荃面前，显然是矮了很多，甚至要踮起脚尖来，才能勾到顾荃的额头。

“你就是顾荃？”陆小芊冷冷地问，眼睛眯了起来，上下打量着他。

“嗯，请问你是。”

“是他妈！顾荃，都是你这个小逼崽子带坏的陆柘，他现在都会打人了，他，都会大人！”陆小芊对着顾荃嘶吼，顾荃整个人的身体往后仰，若不是扶着身后的桌子，恐怕他会倒在地上的。

“不是，婶儿，你这话怎么说的，什么叫做我带坏的陆柘，麻烦你搞清楚在说话。”毕竟是血气方刚的少年，顾荃很给面子地怼了回去。

“你闭嘴！你爸妈没教过你怎么和长辈说话吗！”

“诶不是，我爸妈教没教过，关你什么事，倒是你，去医院看看脑子，你看看，有这么打自己儿子的……”

“都特么闭嘴！”陆柘喊道。

他只觉得头快炸了，刚刚陆小芊打的，现在两个人吵的，交织在一起，心中翻江倒海的，所有感情纠结在一起，他只觉得，到了一个临界值，快要爆发了。

“陆柘你闭嘴！”这一次，是顾荃喊得的。

陆柘转过脸去，看见了顾荃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

看着他的样子，好像要杀了他。

顾荃，你怎么了顾荃，你这是做什么，你吼我，你觉得我做错了是吗，都是骗子，都骗我，连你也嫌弃我！

陆柘在无声地呐喊。

那样的眼神让陆柘整个人都冷下来了，如坠冰窟，浑身上下，冷的发抖。

“顾荃，你……”陆柘哭了，刚刚那暴风骤雨一样的鞭打陆柘都是不哭不闹，但顾荃的一个眼神……

迅速地起身，穿好了袜子，鞋子，他推开了站在门口，准备拦下他的陆思年，一个人跑下了楼，跑进了小巷里。

推开陆思年的一刹那，陆柘推到了一个很柔软的东西，柔软到，让他想抱着睡觉。

温暖，轻柔。

转过身去，只是斜斜的瞥见了陆思年的腰撞在了门口的玄关上。

然后一个飞过来的苹果，还有香蕉，那些东西原来陈列在桌上的，然后被陆小芊整个儿抄起来，狠狠，砸向了陆柘。

有个苹果砸到了他的背，就好像中弹一样，生疼生疼的。

顾荃想要追出来，但晚了，陆柘从楼梯间里的栏杆出翻了下去，他们家在二楼，一共要翻两次栏杆。

跑出来了，是一条幽深的小巷，巷子里，还在淅淅沥沥地下雨。

陆柘气喘吁吁地杵着膝盖蹲在路上，从他那里看过去，正好地看见了两边的=简子楼里有脑袋探出。

是一群大爷大妈，都在巴巴地看着陆柘，看笑话，看闹剧。

陆柘没管，他径直地朝着巷子口奔跑，那里微微透出一点点光，就好像跑出巷子，就跑出了泥泞，就得到了救赎。

或许吧。

巷子里有雾，地上还是滑的，陆柘跑的时候没站稳，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正好是胸前落地，闷痛一霎时传遍了整个胸腔，还有膝盖，膝盖估计是破皮了，火辣辣的疼从上而下席卷。

快跑，快跑！

就好像逃亡一样，只要稍稍满了一秒钟，后面的陆小芊就会追上来，杀了他，然后吃掉。

他双手撑地站了起来，趔趔趄趄地朝着巷口走去。

这是他最狼狈的一天，而这样的狼狈，被顾荃，被陆思年，被街坊邻居都看在眼里，这些将会成为他们嘲笑自己的笑料，对，一定会的，这是笑料，这是把柄！

一路跑，雨打在了脸上，冰冷的疼。

跑吧，逃离这里，这个所谓的家，这个所谓的避风港。

陆柘的爸爸是个渣男，和陆柘他妈结婚不到半年便劈腿了，留下了陆柘这个孽根。

陆小芊曾无数次想要打掉这个孩子，但奈何下不去手。

陆柘出生后，便一直在清浅跟着陆思年生活，知道十岁那年，陆小芊女士不知道抽了什么风，突然上门，要求带走陆柘。

然后，一去就是六年。

六年光阴似箭，那些往事在陆柘脑海中闪过，是黑色的，也是灰暖的。

一路跑到了江边，滔滔的江水卷着杂物向东流去，远处的江岸上，坐着几个垂钓者，下雾了，朦朦胧胧的，陆柘慢慢走到了江边的平台上。

这个平台没有把手，浑浊的江水甚至漫上了平台，打湿了陆柘的鞋。

跳下去，跳下去，让冰冷的江水带走我，带我去大海，我要去找那虚无缥缈的自由，落日，和爱。

起风了，他好冷。

顺着一条小路一直往下，走到了天黑也没见到一个人，江风吹着他的伤口，还有那光着的长腿和手臂。

陆柘哭了。

眼泪啪嗒啪嗒地落下，因为什么，可能是因为顾荃，也可能是因为陆小芊。

经过一座大桥，再过去就是工业园区了。

他坐了下来，坐在了江边的石板上。

天黑了，远处的灯映在水面上，就好像真的有一座水中的城。

陆柘：“你说，水中的城是什么样子的。”

没人回应他，对面的那个人沉默了。

陆柘关掉了手机，三十多个未接，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大胆。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才振动。

是顾荃。

“这么还不回来，你去哪里了！”

陆柘扫了一眼，啪地关掉了手机。

刚刚给谁发信息了，陆柘嘴角往上——他的小号。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陆柘学会了自言自语，往上翻一下他和小号的聊天记录，绿油油的一片。

“假如是我的小黎坐在这里，他会想起他的孟川吗。”

……

……

关掉了手机，已经半夜十一点了。

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蹲在了一蓬草的中间。

远处突然射过来了一束光，不偏不倚，正正好好地照在了陆柘的身上。

他就好像一只老鼠一样，急急忙忙地抬起手来遮住了眼睛——这样的光太刺眼了，他受不了，他要不起。

“快看，在那！”

有人兴奋地喊起来，随后草丛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之间三四个少年你手里拿着电筒朝他跑了过来，甚至还有一只狗。

这像什么，像极了逮捕逃犯，逮捕的，就是他这个大逃犯。

陆柘自嘲地笑了笑。

“等等，都别过去！小心他跳江！”有人大喊。

陆柘又笑了——要跳早就跳了，又何必当着他们所有人的面呢。

之间从那一堆光中间，走出来了一个人。

身形高大，手里，拿着一件。

“嘘！都回去，别瞎掺和，回去也别乱讲，听见没！”

是顾荃。

陆柘深深起呼吸。

随后，那边的光撤了。

熟悉的味道再次将他包裹，身上也被人披上了一件厚厚的外套，是带毛的那种。

顾荃蹲了下来，蹲在了陆柘旁边。

他点了支烟，红色的光点，在黑夜中忽明忽灭。

“对不起。”

“……”陆柘沉默。

“是我冒犯了，你的书掉在了巷子口你知道吗，你看，都湿了。”顾荃从包里掏出了一本书，羽绒服摩擦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音不绝于耳。

陆柘斜斜瞥了一眼，是自己的那本日记。

“我知道这是你的日记，可是我没看！我向你保证！我真的，一点，都没看。”

“无所谓。”陆柘从顾荃手里接过了那本日记，拿在手里，是湿的。

“嗯，谢谢你。”

“不用……”

只听见书页在空气之中翻飞的哗啦啦声音，随后是重物落水的声音，陆柘将那一本日记，毫不犹豫地，扔进了滚滚的江水。

“你……”顾荃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憋了半天，才道，“你这是何必呢，我真的没看，陆柘，相信我。”

“凭什么。”陆柘冷声。

“凭我！”顾荃说了一半，沉默了。

对啊，凭什么。自己算老几，陆柘凭什么相信自己。

“呵。”陆柘冷笑了一声。

“陆柘，真的对不起，我今天，不是有意想要冒犯你们的，你听我解释陆柘。”

“嘘！”陆柘将手放在了顾荃的唇边，“你听，有人在唱歌，唱的什么，死亡，绝望，压抑。”

“你……”

“哈哈哈哈哈哈哈，顾荃，你一定觉得，我很狼狈对吗，我一个高高在上，不近人情，冷的像是冰山一样的人，很狼狈，对吗，顾荃，你都看到了，你看到了我的懦弱，胆小，狼狈！你看到了顾荃！”

“……”

“你让我怎么直视你呢，嗯？你说对吗。”

“但是陆柘，我不是那样的人，我不会因为这一点点事情就……看不起你，孤立你，远离你的。”

“那你，是在同情我么。”

“你……”

顾荃无话可说。

对啊，他现在是在同情他吗，陆柘这样的人，骄傲，高冷，他有那么多的成就，可是最脆弱，最狼狈的一面，却赤裸裸地展现在了一个外人面前，能不生气吗，不能。

“陆柘，那你，想我怎样……”

“顾荃，是我错了，我不该回来的，我该好好考试，我该……留在外面的……”

“不哭不哭，陆柘，抱，我在。”

陆柘哭了，委屈的呜咽一下子掩盖了他刚刚愤怒和绝望——对啊，这个人，上一秒还在雨中给予他深情的拥抱，可是下一秒，他就看见了自己最狼狈的一幕。

陆柘蹲了下来，顾荃将他揽进了怀里。

“我在，不哭，不哭，有什么话就说，我永远在。”他的手在陆柘背上轻轻拍打，就好像抚慰小动物那样。

陆柘靠着他的胸，他听见里里面那颗扑通扑通在跳的心脏。

陆柘：“他说了什么。”

顾荃：“他说，我喜欢你，不会嫌弃你的，无论你骄傲，风光，还是狼狈，肮脏……”

这算不算表白，嘿嘿嘿，感谢昨天某不知名读者给你订阅爱你们，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