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初遇

在十七岁以前，叶余一直是这么想的——没有那个人我就做那个人。

而在十七岁那年，事情开始有了转机。

叶余的父母在他五岁的时候就出车祸去世了，是叶母的好友楚惜晴接过了他的抚养权。

本是一家人和谐美满，但好景不长，没过几年，楚惜晴意外去世，而她的丈夫李博文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迎娶了继母宋静姝，诞下了他们的儿子李裕盛。

至此，叶余的地位全无，成为了一个彻彻底底的边缘透明人物。

在他十六岁的时候，他靠自己的努力考上了雾城二中，却是常年吊车尾。虽然不至于倒数，但也差不多了。

叶余的前十七年几乎是漫无目的地活着，没有压力，没有动力，没有什么东西能牵扯住他，就算是叶父叶母还在的那段时间，也只是有些活人气罢了。

而在第十七年，叶余班里来了一个转学生，那是一切的伊始。

“安静，安静一下！”第一节课上课前三分钟，班主任陈晓辰敲了敲黑板，示意全班安静下来。

班主任的威压释放，压在同学们的心头，班里顿时鸦雀无声。

“这学期我们班新来了一个同学，叫竹妄，让他给大家做一下简单的自我介绍。”陈晓辰又敲了敲黑板，示意新同学说话。

“大家好，我是竹妄，很高兴来到这个班级，以后就请同学们多多关照了。”竹妄从门口走进来，到讲台上站定，相貌出挑，雅人深致。

班上前排女生不约而同地倒吸一口凉气，立时有些躁动；而男生则是愤愤咬牙，叹自己没有一副好相貌。

哦豁，人不错，长得也不错，总算又看到一个顺眼的了。

叶余挑了挑眉，左手手背撑着下巴注视竹妄。

不出意外，你就是我的新同桌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陈晓辰就开口安排了：“全班只剩叶余旁边有位子了，你就先坐那儿吧。”

竹妄扫视全班，视线掠过喧嚣人群，直落到叶余身上。

“好的，老师。”竹妄一手拎书包一手插兜，只留给前排女生一个帅气冷漠的背影。

竹妄的心情不大好。

叶余很清楚地感觉到这一点。

反正不喜欢英语老师的课，懒得听，他索性一直盯着新同学的脸看，试图多看出一点别的东西。

目前已知，新同学外貌好，脾气好，性格好，善与人交，但挺有底线的。就是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让新同学板着这样一张脸。

察觉到新同桌盯着自己半节课有余，竹妄忍了忍，终于还是没忍住，脱口道：“你干嘛一直盯着我看？”

叶余就睁着一双瞳色略浅的眸子，直直地看着他，没说话。

竹妄愣住了——那双眼睛不带任何情感，好像是无机质的，又好像盛着很多看不透的情绪，满得要溢出来。

他不合时宜地想到了一句话：他的眼睛会说话。

但是我读不懂。

“那你看我干什么？嗯？”叶余问道。

两人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说话，僵持的结果就是——

“叶余！别跟新来的同学眉来眼去的，带坏了他我唯你是问！”英语老师大吼道，她的吼声几乎“响彻”整层楼。

啊，麻烦。

叶余自觉地拿起书本，装模作样地走到走廊上，开始新一轮的放空。

“嗯？”叶余正在眺望远方，余光瞥见某个身影向自己走来。

他撇过脑袋，转过眼瞳，斜看向来人。这个角度颇有点轻蔑的意味。

但在竹妄看来，朝晖轻飘飘地洒落，给叶余的脸平添了几分生动，衬着他疑惑的目光，多了些许温度。

竹妄不由自主地弯起唇角，笑道：“我来陪你了。”

叶余看着他，眼皮却耷拉下来，看起来很无聊。

“你那是什么眼神？”

“看智障的眼神。”叶余懒懒地说。

被这么嘲讽，竹妄也不恼，只是敛了笑意，淡声说：“你知道我不太高兴？”

“傻子才看不出来。”

“呵呵。”竹妄笑了，“是这样的，我和我爸闹别扭，我爸就把我送到这里读书了。”

“你家很有钱？你很想回去喽？”

“算是很有钱吧，但是我不太想回去。”

“怎么？”

竹妄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思考要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一个认识不到半个小时的人。犹豫几秒，他还是说：“我和我爸……”

“不想说可以不用说。”叶余率先打断了他的话。

“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我和我爸说，我性取向可能有点不正常，让他以后不要干涉我的情感生活。”

“不正常？”叶余来了点兴趣。

“可能不会喜欢女的。”

“哦。”叶余没了兴趣。

“嗯？”竹妄没料到他是这样的反应。

“可能不会喜欢女的，那就可能喜欢同性喽，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还说我是无性恋呢。”

“这有什么不正常的？不过是你父亲深受普遍思想影响罢了。”

“早在战国时期，就出现了龙阳君和魏王这样的断袖。古人还给断袖之癖取了很多别称，分桃、安陵什么的，无伤大雅。”

“你以后和你父亲理论理论，还是有家长会接受的。”叶余一步步分析下来，说得头头是道。

“啊？哦哦，好。”竹妄被叶余清晰的逻辑惊到了，下意识地点头应声。

“行了行了，没事就回去吧，我猜你是找了借口出来的吧，待会那泼妇找不到你人肯定得说你。”叶余摆摆手，示意竹妄赶快回去。

“我就是来陪你的啊！”竹妄说得理所当然，“我没什么心情上课，自己想出来的。”

这下轮到叶余惊讶了：“这泼妇，真双标，哼。”他小声哼哼，有点怨念。

竹妄只觉得好笑。

到底是怎么样的人能这么多变，各种性格和情绪交替出现，还没有丝毫违和感。

跟他待在一块儿，好像怎么样都不会无聊和厌烦。

但是，又好像哪里怪怪的……

他们的初次见面，没有鸡飞狗跳，没有动人心弦，甚至可以说是平淡无奇，但却是缘分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