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说开

“小余，饿了吗？我煮了粥，在电饭煲里热着。”徐文慧正在扫地，抬头就看见叶余打开房门，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四下看了看，没有很快回话。

“你是找小妄吗？他吃完面就走了。我本来想和你去打声招呼，他说不麻烦，就走了。走的这么着急，估计是家里人叫他回去了吧。”徐文慧低下头继续扫地。

叶余疑惑地关上门，走下楼梯，去厨房里打了碗粥，舀上一大勺白糖，端去了餐桌。

“还是这么喜欢吃糖！”徐文慧瞄到还没有融化的白糖，笑着说了句话。

“还好。”之前情绪发泄完，叶余还有些恹恹的，没什么精力去对徐文慧微笑。

“怎么了？”

“没事，有点饿了。”叶余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再次瞒过徐文慧。

“那多吃点啊，橱柜里还有花生米，可以配一下。”

“嗯。”叶余滴水不漏地回答，起身去厨房拿花生米。

解决完迟来的中饭，叶余又上了楼。

他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机翻了翻，发现有新消息，是十分钟前发来的。

【妄.】：我就是同情你！

这样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叶余却看懂了——之前自己自嘲的时候问过他，那个时候他没有回答。

为什么还要抱有希望呢？明明已经失望过无数次了，你不长记性吗？为什么还要去相信？还会被骗？

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

叶余的手指不小心按了几下屏幕，发送了一小串无意义的乱码。

他放下手机，无声无息地流下泪来。

另一边，竹妄几乎是立刻回了叶余消息。

【妄.】：这是什么意思？

【妄.】：嗯？

【妄.】：疑惑.jpg

没得到叶余的回应，竹妄有点慌了，他快速输入句子。

【妄.】：你不要多想，我的意思是我同情你的遭遇，但我并不可怜你。

【妄.】：你现在这样也挺好的，我挺喜欢的。不会有什么让人可怜的地方。

【妄.】：每个人都活得不容易，没有谁更可怜谁的。我同情你，是因为我关心你、在乎你，希望你好。

【妄.】：余，你要知道，我从来不是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来看待你的遭遇的。

【妄.】：我是真心的，真心希望你好，真心地想参与到你的生活中，给你带来快乐和慰藉。

叶余看着不停震动的手机，泪水愈发汹涌地夺眶而出。

是那个人吗？

你是那个人吗？

但是好肉麻……

叶余的泪突然停住了，像来时一样猝不及防。

他拿起手机打字——

【言醉.】：你干嘛？

【言醉.】：搞煽情戏码？

【言醉.】：恭喜你，成功把我恶心到了。

【妄.】：我还以为你生气了。

【言醉.】：我不会生气。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妄.】：挽救一下我岌岌可危的友谊……

【言醉.】：我没有朋友，你不要自作多情。

【妄.】：没事没事，你开心就好。

【言醉.】：我下了。

【妄.】：欸，等等。

【言醉.】：干嘛？

【妄.】：国庆出去玩吗？

【言醉.】：不。

【妄.】：密室逃脱？去美食街？

【言醉.】：不。

【妄.】：你想去哪都行啊。

【言醉.】：蹦极吧。

【妄.】：……

【言醉.】：不是你说哪儿都行吗？

【妄.】：没事，晚上我去联系。

竹妄放下手机，没好气地笑了。

“真要去蹦极啊？”竹妄失笑着摇了摇头，继续规划国庆的行程。

他现在住的房子是在外面租的，国庆应该要回家看看。

不知道他气消了没。

竹妄叹了口气，拿起手机联系母亲。

另一边，唐烨也发信息来问叶余国庆的安排。

【唐烨】：叶子，国庆出去玩吗？

【言醉.】：不去。

【唐烨】：叶子，给个面子呗！

【言醉.】：不去。

【唐烨】：叶子叶子叶子！

【唐烨】：叶子叶子叶子叶子！

叶余给他设了“消息免打扰”，没再去管他。

一个两个的好烦。

突然想到了什么，叶余从书包侧边口袋掏出一个小本子，封皮是灰色的，有磨砂质感。

翻到最近记录的那一页，写下几个字——

情绪又失控了，自我剖析好难。——9.30

而后收了本子放进书包侧边，从书包里拿出几张本应该是今天在学校里完成的卷子，转了下笔，发了会呆，“刷刷”开始写。

写了一会儿，他又停顿下来。

哦，10月1日，楚姨的祭日。明天要去看看楚姨。

叶余眨了下眼，思绪无意识地飞出。

那天是10月1号国庆节，楚惜晴答应当时还是十岁的叶余去水族馆。

叶余整理好自己，从楼上的房间走出来，准备下楼吃楚惜晴给他做的早饭。

打开房门的时候，他清晰地闻到了空气中三明治的味道，夹杂着一丝几不可闻的铁锈味。

他接近楼梯扶手，准备下楼，却看到楚惜晴狼狈地侧躺在地上，后脑勺破了一个大窟窿，还在汩汩冒着血。

那一瞬间，他是有些怔忪的。

好像是不明白突然发生了什么事，还有点呆。

耳边突兀地响起了徐文慧的尖叫声、李博文的痛呼声，鼻尖依旧充斥着三明治的香气。

只不过那血腥气好像顷刻间浓郁了起来，他似乎被浓郁的气味冲昏了头，不太适应地甩甩脑袋。

叶余像往常一样平静地下了楼，看着满地狼藉，淡淡地说：“她死了。”

他让徐文慧打120，让人来收拾尚未冷却的尸体。然后进了厨房，洗了手，拿起温热的三明治开始咀嚼。

哦，楚姨死了，又少了一个真心待我的人。

这样啊……

他咀嚼的动作慢下来，又开始咀嚼。

他重复着一停一顿的动作，感觉早饭索然无味。

楚姨死了，我好像没什么感觉……

算了……

五分钟后，他听到救护车急救警报的声音。

他看见救护车带走了楚惜晴的尸体，看见徐文慧和李博文都跟了上去，看见偌大的别墅里空荡荡的，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拿起钥匙和放在床头柜上的水族馆游馆票，下楼出了门。

他独自一人步行了很久，才走到水族馆门口。

他想，楚姨看不了了，我代替她看最后一回，免了她的遗憾罢。

进去的时候，门卫还看了叶余好几眼，他没忍住问道：“小朋友，你的父母呢？没有陪你一起来吗？”

叶余回头看他，摇了摇头，然后转回头去，继续往前走。

此后，死生荣辱，都鞭长莫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