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于归／完结

壹.忆上载往事

-贞观十六载严冬，人闲游于冰面，不慎落水，然第二日染上风寒，自认为身强体健，不以为意，终究怕是痴心妄想了。

-虽说，苟活数载，但病势反复，不见好转，日久天长，难免忧思，不知仍可见来年光景否？思及此处，总难免长叹息以掩涕兮。自认为并非贪生怕死之辈，只是辅帝之责，知遇之恩，尚未功成以报，自是心中难安。

-近日闻陛下欲迎娶帝后，帝后乃周氏女，想来定会帝后一体，琴瑟和谐，心中总算有了些许慰藉。只是身后事不明，确实不妥，按下心中诸多思绪，唤来管家。

-“吴管家，你来一下。”

“少爷有何吩咐？”

“请管家搀我去阿姊房中。”

“好，少爷稍等，我遣人去问问二小姐空闲与否。”

-片刻，吴管家回来，说道：“少爷，我们走吧，小姐现下得闲。”

“好。”

-虽是初夏，却仍觉凉意，兀自裹了件披风。入房后，便让管家出去，留自己与阿姊独处。管家出门前，又吩咐其去找夫人，稍后去见她。

-见人出去后，不顾身体孱弱，便跪于阿姊，向其言，“阿姊，可否帮我一个忙？”

贰.前尘忆旧梦

-她是卢家庶出之女。偏又是在二月出生。自古，二月出生者，乃为不祥之人也。故她自小便不得家中长辈的喜爱，因此亦鲜有人关注。而她，却是爱武装不爱红装之人。但是家里的规矩使她只能把这份喜欢放在心里，只能用闲暇时光默默练习。

-所以她自小就看遍了世态炎凉，习惯了人情冷暖，慢慢的，她也学会了明哲保身。所以也就造就了她那孤僻的性格，以及那放荡不羁的形骸。她对任何人都是冷冷清清，纵使结交亦不会深交，她知道隔墙有耳，人心难测。

-但是在这深府后宅之中，也是有人真心对她好的。但是这样的人如沧海一粟，唯一一个真心待她的便是阿昱。

-阿昱是嫡出，但是自幼体弱多病，所以得以放于这后宅中静养。久而久之，她和阿昱的关系，也因此得到了提升，但若是可以，她宁可阿昱健康平安，无病无灾。

后来科举，他俩都去了，且都高中，她被任命为工部尚书，阿昱被任命为礼部尚书。

-贞观十六年冬，阿昱偶感风寒，她担心不已，却也是束手无策。

-这天，她刚下朝回屋，吴管家便遣人来报，阿昱求见，她允了。只是没想到，刚见面，阿昱就跪下了。她慌了神，急忙把阿昱扶起在一旁的炕上坐下。

-“你我之间何须如此，有什么事阿昱你说就行了，只要是在阿姐的能力范围之内，阿姐必会帮你。”

叁.临终前遗言

-“阿姊，我怕是今年过不完了。我想让阿姊帮我做三件事。”说完，顿了顿，轻咳几声继续道。

-“其一，阿姊，听说陛下即将迎娶帝后，这个节骨眼上，若是我不在了，不能入殡。”第一个说完，又忍不住咳了几声，便听到阿姊的叹息。

-“其二，阿姊，帮我备下纸笔，我要写份劝谏表，需你在我去后上呈陛下。”言罢，阿姊含泪备了笔墨纸砚，自个儿紧了紧身上披风，小心翼翼写下谏言。

-“其三，有劳阿姊替我照顾阿淮和邦媛，自世俗看来，和男子在一起有悖常理，果真，报应来了，且不算他为我们卢家做过什么，只为他为我们卢家生女之事，也只求阿姊能帮我照看阿淮了，算是我临终前最后的嘱托了，照顾好他们我就是死也无憾了。”话未说完，鼻头已酸，艰难吐字后便撑不住，瘫坐在炕上，咳声不断。

-“阿姊，最后……再帮我向周大人写封信……在陛下迎娶完帝后之后再给……他。”

肆.曲终人不散

-她知阿昱身子差。没想到竟会这么差。原来连今年……都熬不过去了么？

-听到这儿，她有点心酸。阿昱是卢府中唯一一个真心待她的，只是现在……也要离开她了吗？

-她静静的听着阿昱的要求。可刚听完第一个，她就有点忍不住了。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到最后却只是化作一声叹息。

-阿昱……

-她也知道阿昱的性格，也是倔，认准的事，必定会去做。她去拿了笔墨纸砚，让阿昱书写，待阿昱写完后，她将劝谏表放在了书桌上。

-弟夫和邦媛，是阿昱的至亲。

-“阿昱放心吧，阿姊会做到的。”

-“只是你的病……”

伍.世俗所云

-“我的病，半两心病，半两身病。阿姊，我时日不多了。”在炕上缓了许久，答完阿姊的话，艰难起身。

-对阿姊道，“我便回房了。”

-说罢，便缓慢行至门口开门。

-出门后，见吴管家伫立在外，便问道：“夫人可回来了？”

“回来了，正在房中看书。”

说着便上前搀扶着我，缓步前行，期间问道：“老奴听到你和二小姐的对话了，少爷若是撑不过去，那小老儿该如何，少爷？”言未毕，便已老泪纵横。

-“老吴啊，我若撑不过去了，还有阿姊当家，不用怕，好好替我管家，照顾好夫人和邦媛就行了。”

“好，老奴知道了，一定会帮小姐管好家。”

-正说着，不知不觉便走到房门口，转头对吴管家说道：“你先下去吧，我和夫人聊几句。”

-“好，少爷有事喊我，我就在。”言罢，退至院外。

陆.往事如烟

-她看着阿昱那虚弱的身体，和平常判若两人。喃喃低语，“阿昱……”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阿昱会走在她前面。如果阿昱真的走了，那她从小唯一的玩伴就没有了，唯一对她好的人，也没有了。

-阿昱说他要回去了，她也没有阻拦。

-“回去之后。躺在床上好好休息，没什么事就不要乱动了，我会抽空去看你的。”

叮嘱完了之后，目送阿昱离开。

-眼泪，在阿昱转身的那一瞬间，早已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刚才阿昱在时，她拼命的忍住了眼泪，不想让阿昱看到她的脆弱。

-而阿昱一离开，泪已决堤。

柒.往事随风飘

-入门后，便看见阿淮坐在床上，不知道在读些什么，便状似无事般问道，“夫人在读什么书，可否同夫君讲讲。”

-刚到跟前，夫人便静靠在身侧，伸手轻柔人青丝，向夫人说道：“我走后，你若想再取或在家嫁他人便可去，不用同阿姊商量，你也就自由了。”

-说完，便躺在床上思索，邦媛会不会哭，不一会儿，思绪万千，便奔向云霄。

捌.长烟一空

-他知道夫君身体不是很好，没想到会这样……

-自从不久前知道夫君熬不过年关后，他便时常在屋里悄悄的掉眼泪。

-他还没带我去边关，没和我一起赶集，更没有下过江南，还没有去城郊外嬉戏，做一些夫妻之间该做的事。

-直到听见门口的声响，他急忙擦掉眼泪，随手拿起小几上的书，随意翻着。

-他见夫君走近，便顺势靠到夫君怀里，任由人轻抚发丝，静默不语。

-感受着人怀里的温度，见他在初夏时节竟也裹着披风出门，眼睛不由得又酸了起来。

-那人平静的声音传来，听在在他耳中却如惊雷乍起，忍不住泪流满面，“不，不会的，你在骗我是不是，你一定是骗我的！”

-泪水夺眶而出，只能死死抓住人衣襟，埋首在夫君怀里，泣不成声。

玖.梦里南柯

-心中早已预料他无法接受，只是与其瞒着他，还不如与他挑明，剩下的岁月，我只想与他坦诚相待，做一对寻常的恩爱夫妻。

-“好了，莫哭了，为夫自知有愧于你，余下的光景，我只想与你共度。”伸手轻抚人脊背，柔声安抚。

-“我此生得以遇见你，不悔，能遇陛下赏识得以报效朝廷，不怨，能与你育有邦媛，不愧。只是仍有遗憾，此生与你相遇却不能与你白头偕老，蒙朝廷重用却不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邦媛在旁却不能伴其长大送其出嫁。此乃我此生之憾。”

-话已至此，喉头哽咽，“若有来世，我必与你生死相依，为国恪尽职守，待子膝下承欢。”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只求他日史书工笔，能有我朝万载太平，若是如此，一介凡夫，死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