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起始的矛盾爆发

倪温闻言，没有立即回答，她想了想，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不再去想。”

任家这些日子也在忙着收稻子，基本是拿来吃，多余的也会上城里卖掉，一些年轻人心地善良，看见老人卖菜啥的觉得他们年纪都大了不容易，凌晨四点起床，步行老远的山路，然后才坐公交车来了。无论自己是否真的需要，都会买一些以示心意，相比于历经沧桑岁月洗礼的中年人的权衡利弊，年轻人显得更明媚，就像初升的太阳，就好似人间最柔和却有力量的那股风。

晌午就餐的时候，元翠娟讨好地给任平生夹了一块肉，一脸谄笑。

任平生不明所以，元翠娟开口道：“幺儿，你知道不，你哥和你长嫂那屋子拆迁了，分了十五万呢。”

“这么多啊？那他们现在发达了，要去城里买套房吗？”

元翠娟嘿嘿笑了几声，尽量放软语气，平缓道：“现在政府黑心得很，那钱哪有这么快呀？那他们现在不是没地方去嘛，你们俩是一起长大的亲兄弟，你……”

任平生狐疑地瞥了元翠娟一眼，“妈，你什么意思？”

“幺儿，碧鱼你也见过几次，她才一岁多点儿，还那么小，啥都不晓得，你忍心让她流落街头吗。”

元翠娟又补充道：“你嫂子娘家人也死光了，她爸的白事你还去了，随了两百块钱，你忘了吗？他们真的没处可去了。”

任平生冷笑，“我有啥不忍心的，他们生的关我啥事，再说了，只是一个女孩而已，早晚要嫁人的，给她那么好的物质生活干什么啊，就应该吃点儿苦头，让她知道生存不易，结婚了才知道好好伺候老公，打死不敢离婚。”

“好了好了，平生，明辉毕竟是你亲哥，碧鱼毕竟是我亲孙女，都是一家人就不要分得那么清楚了。你的我的不都一样嘛，都别说了，娟儿，打电话让他们有时间就搬过来吧。”任正源道。

任平生虽有些不爽，但碍于父亲的颜面也没再多说什么。

“这个家总共就这么大，哪里还有房间腾出来给他们。”

元翠娟道：“兕儿和温儿就睡一起呗，你和你爸一起睡，我打地铺，刚好剩出一个房间给他们三个。”

“可是……”

“胎儿还小，也免得你伤着他，和你爸睡也好，你哥又不会在咱家住一辈子，增进一下感情也挺好的。”

任平生叹了口气，没再反驳。

之后，任正源还问了李兕儿的意见，李兕儿也不好说什么，只能顺着他们，这件不咋合理的事也算成了。

在一个不太忙碌的早晨，任家就响起了乒乒乓乓的嘈杂声，以及一些听不清的人声，吵得嗜睡的李兕儿很不舒服，睡眼惺忪就起身踹开房门查看情况。

闹开的动静让几个人一脸茫然又无辜地看向她。

任平生等人旁边还有三张陌生面孔，一男一女，还有一个小女孩，这应该就是任正源的长子一家了。

男人憨厚朴实地笑着，女人则用戏谑的毒辣眼光上下打量着她，李兕儿刚想开骂，只见元翠娟忙小跑过去扶住李兕儿，“姑奶奶呀，你出来干什么？你平时不是要睡到十一二点吗？是不是吵到你了！”

李兕儿冷哼一声，正眼也不看女人，“哟，这一家子挺整齐啊，非得大早上搬家吵得人睡不着觉？”

“诶诶诶，别别别，大家都是一家人，一家人，早上搬家是因为凉快，你理解一下你哥，明辉，你弟妹有娃了火气大，你也理解一下。”

任正源当着和事佬，劝着两边，李兕儿精神不大好，这些天老是失眠，好不容易酣然入梦了，又杀出个任明辉。

李兕儿冷眼相待，也不愿去跟他们吵，她没再继续睡觉，而是倒了杯水喝。

人不多，东西还不少，他们是借邻居的三轮车把物品运过来的，一车又一车，满地都是生活用品还有一些衣服，男人不停地往返，女人收拾着房间，她从地上扒拉着一个布衣柜，是由几根铁棍支撑起来的，质量自然也不怎么样，显然已经用了好多年了，上边的花边已经自然脱落了大部分，褪色了。一家三口的衣服全都放在这里边，元翠娟给他们拿来一个新的木箱子，还没用过，想减轻布衣柜的负担，却被梅子一眼给瞪回去了，“城里人都是用衣柜装衣服的，明白不？土包子，谁用你这破箱子。”

元翠娟愣了一下，随即僵硬地笑了笑，“也是，也是。”

“婶婶，陪鱼鱼玩。”

碧鱼似乎是一个人玩无聊了，握住手上的跳跳球，跑去拉住李兕儿的裤脚，奶声奶气的。

李兕儿低头一看，对上了一双透明清亮的眼眸。

她从碧鱼眼里，看到了满脸不耐烦的狰狞的自己。

那个样子，李兕儿自己都有些被吓到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呢？不记得了。

碧鱼却丝毫没有畏怯的样子，继续撒娇：“漂亮婶婶，陪鱼鱼玩游戏嘛！！”

“漂亮婶婶～”

李兕儿还没来得及回应，梅子就从房间里气冲冲地走了出来，揪住碧鱼的后领子就摔在地上。

“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不要和陌生人讲话！”

在场的所有人几乎都沉默了。

李兕儿见状，也不以为然，“我和你之间本就没什么瓜葛，说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其实也不过分。你就是这么对你女儿的？”

“我怎么管教我自己的女儿那也是我的家事，用不着你来插手吧！你也快当妈了，有心思还是快操心操心你自己吧。”

眼看两人就要骂起来了，喜好清静的任正源也没了起初的好耐性，“行了行了，你们俩。妯娌之间就应该相互爱戴，相互尊重，这才刚来第一天就吵来吵去，那以后日子久了在家里面不得被你们闹翻天啊！各自都收收你们那倔驴脾气，既然你们都进了我们任家的门，那你们就是一家人了，也谈不上什么陌不陌生人的。以后在这个家，别让我再听到那样的话。”

梅子哼了一声，抱起碧鱼，“爸，您老人家可别忘了，碧鱼可是您长孙女，就算是个女孩，一个‘长’字就足够了。”

女人拉长的尖锐的嗓音在不大的屋子里边回荡，李兕儿真的很想抽她。要不是怀有身孕，她绝对不可能这么善罢甘休。

她还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上是有人天生把女孩看得比男孩低贱的。

倪温差不多睡到中午的时候才自然醒，任明辉也把东西全都搬过来了，房间也被堵得满满当当的，就连床下也都塞满了电扇和工具等等。一点儿空隙不带留的。

看见倪温，梅子还是挺震惊的，“这谁？”

“倪温，我们平生的二房。”

任正源说这话时，唇角轻扬，这又是可以显摆的一件事。

两个姑娘都年轻漂亮，传出去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啊。

梅子道：“这个看起来有点儿小。”

“小就是好，可以慢慢培养感情。”

“多少钱？”

“不贵，也就几十万。”

梅子笑了笑，“她…行吧，对方还真是狮子大开口，就这种货色也值这么多。”

倪温一脸懵逼，她甚至都不知道得罪谁了，刚洗漱完就给她一顿侮辱。

李兕儿也炸了，元翠娟刚端上来一盘辣椒炒青菜就被李兕儿扔到梅子脸上，瓷盘子摔在地上被砸得粉碎，高温瞬间把梅子不屑的脸烫得扭曲起来，她哇哇大叫，一下子就跪坐在地上，扒拉着脸上残余的食物。

她的面部已经被烧得浮肿起来，红了一大片。

“道歉。”

李兕儿叠着双腿，云淡风轻来了一句。

“梅子！”

元翠娟和任明辉几乎被吓傻了，他忙扶起梅子，元翠娟手足无措地去给取了一盆冷水，用湿毛巾给她敷上，“没事吧，梅子？哎哟，浪费粮食啊！”

李兕儿居高临下看着她惊恐的样子，不由得发笑。

“别装了，道歉。”

倪温说：“我没事，别说了。”

“你说没事就没事？你就心甘情愿做别人的恶意垃圾桶，我就看不惯。”

“拜托你有点儿血性吧，倪温。”

“……”

倪温没再说话，但她也不想把事儿整得太复杂，一个抬眸就发现任平生等人都心照不宣地死死盯着她，倪温会意，他们希望她出面调解矛盾。

“道歉啊，我不想再重复第三遍，你要是不道歉的话也可以，这顿饭大家谁也别吃了。”

李兕儿丝毫没有退步的意思，再加上她怀有任家的亲骨肉，除了任明辉，其他人都是偏向李兕儿的。

人就是这么现实。

本就一肚子火的梅子一听他们都是劝自己道歉的，更加愤懑了，“就她是你们任家儿媳，我就不是了！？就知道向着她，我告诉你，你现在跟我得瑟个什么劲儿？你生下来的还不一定是个男孩呢！你现在凭什么高我一等？贱人！”

话音刚落，一耳光就干净响亮地落在了梅子脸上。

梅子不可置信地看向任正源，“爸，你……”

“你居然打我？”

梅子顿时委屈又难受，竟然没人向着她还对她动手，她捂着脸，眼角下泛着泪光。

“我也没有偏向谁，只是你刚到这个家的时候，我就已经对你说过了，我不喜欢你们吵来吵去，如今这件事是你先挑起来的，那也别怪我不客气。”

“我是一家之主，我有权决定谁道歉。”

任正源说完，凌厉又坚决地看向梅子。

梅子带着可怜又惹人怜悯的哭腔，攥住任明辉的衣袖，声情并茂，“明辉，明辉，你看看啊，你看看啊，这就是你一家人的嘴脸，他们就这么不待见我？那不就相当于不待见你吗？他们心里面只有这个小儿子，哪有你呀？难道你都不帮我说几句话？你在这个家连个话语权都没有吗？现在受欺负的是我，要是以后住的时间久了他们欺负我们的女儿怎么办？难道我们也要眼睁睁看着吗？”

任明辉叹了口气，拿开了梅子的手。

“寄人篱下本就该安分守己，你却处处挑衅羞辱两个弟妹，我倒是想帮你，现在看来却不知道说什么才能尽我的良心。”

就连自己最亲的丈夫都是如此，失去理智的梅子倍感失落，自然恨毒了这个明明很惹人嫌所有人却都帮她的李兕儿。

她算什么东西？只不过肚子里面有个小孩帮她把场子撑起来罢了。没了孩子，这个女人啥也不是。

失去理智的梅子发了疯一样冲向李兕儿，死死掐住她的脖子，李兕儿重心不稳倒在了地上，现场一片慌乱，几个反应快的已经上去拉住梅子了。倪温则后知后觉的，眼看几个男人都不怎么拉得住神经病一样的女人，她就像一头咆哮的野兽，一点就炸。

李兕儿行动不便，几乎只能任由梅子拳脚相向，其中一脚，倪温看得真真切切，她踢在了李兕儿的肚子上。

倪温瞳孔霎时放大，这个举动不知道触及了她的哪根敏感神经，她以一种自己都不可思议的速度和难以相信的决绝，抄起一旁的木凳就狠狠砸向梅子的脑袋。

温顺的小绵羊被惹急眼了也会咬人。

梅子应声倒地，头顶渗出血来。

“啊啊啊，杀人了！杀人了啊！”

整个屋子回荡着元翠娟惊恐万状的尖叫与杂乱无章的拼命嘶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