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一起离开

现场响成一片。

“我出六百。”

“不值，顶多三百。”

“你自己开个价吧，妹妹。”

几个男人几乎抑制不住冲动，他们都在等对方先动手，没有任何人把任平生放在眼里。

虽然说这种事情在这里也算不上什么稀奇事，但是像倪温这样稚嫩又娇小的女孩儿，这些光棍男人这几十年实在是不多见。

一些炽热的眼光在她身边迟迟挥散不去，杨婆婆救孙心切，也顾不得那把老弱身子骨，扯开梅子，拉住倪温的手腕就要走。

梅子哪里肯轻易放过她们？还没有走几步，她就开始阴阳怪气，“这是要去哪里呀？”

“我没记错的话，您应该就是二狗的奶奶吧？”

“我们温温和您家二狗关系好，这也是众所周知的，可我们温温毕竟是有夫之妇和别的男人接触太密，也不怎么方便吧。”

“您这是要带着她去哪里呢？”

任平生从人群中凑了过来，倪温一抬头就看见他那张阴沉可怖的脸，脸色非常难看，看倪温的眼神几乎恨不得把她千刀万剐，恨不得把她盯出一个洞来。

顿时感觉浑身凉飕飕的。

任平生毫不怜香惜玉地一把拉住倪温的胳膊，“回家。”

“疼。”

倪温试图挣开，但任平生却抓得更用力了。

“我再说最后一次，回家。”

“你还想丢人现眼到什么时候？”

倪温，刚想反驳就被任平生强行拉走了。

由于男女力气悬殊较大，倪温也实在没什么办法，她只能频频回头望向杨婆婆，杨婆婆也是一脸无奈，脸上的神情还掺杂了些许绝望。

杨婆婆一个人就那么凌乱地站在那里，手足无措。

两人穿过喧嚷的人群，在路过的途中，甚至还有大胆的伸手去摸倪温的手和大腿，就像是一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羊羔，掉进了狼群里面。

明明是几分钟的路程，倪温却煎熬异常，每分每秒都是折磨。

她开始闭上眼睛，不再去看，闭上耳朵，不再去听，闭上自己身体的感官，不再去感受。

果不其然，刚一回到家，任平生就开始大发脾气，他把家里的东西几乎都砸了个遍，瓶瓶罐罐叮叮当当的声音也是尖锐刺耳。

好几次那些飞行物都差点砸到倪温的脸上，还好她反应快，及时躲开了。

对于这一切，倪温依旧就是保持沉默，不再说一句话。

任平生额上青筋暴起，双眼猩红，像一头发怒的野兽，冲着倪温咆哮着。

“你真是个贱骨头，你勾引那个傻子还不够，你还在大庭广众给我丢人，难道你就这么想男人吗？”

“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没有男人没法活？”

倪温无奈，“我怎么就勾引男人了？”

“你还狡辩是吧，你以为我没看到吗？他们调戏你的时候，你怎么一句话也不说？你这难道不是欲擒故纵，欲拒还迎吗？”

“他们摸你的时候，你怎么也像个死人一样？你应该很享受这种感觉吧！倪温，小小年纪，我是真的没想到啊！”

“你怎么不去死啊？你这么给我丢人，你让我以后怎么出家门？到现在嫁过来这么多年了，孩子也没怀上一个，还和其他男人眉来眼去，你这不是纯纯给我戴绿帽子，生怕别人不知道我娶了一个贱货？”

倪温只是全程麻木地听完这些话，什么也没有说。

不是她说不出来，而是已经失去了辩解的欲望。

这些年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只不过在近些年欲演欲烈了。

“你是不是哑巴了？怎么不说话？你要死就赶紧去死啊，活着真是碍我眼。”

任平生一骂起来就没完没了了，整个屋子都回荡着他激奋昂扬的骂声。

倪温从始至终都一声不吭，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你个贱人，老子今天就送你去死。”

任平生一个箭步冲向毫无防备的倪温，抓起她的头发扬起手，倪温没有反抗，只是安静地闭上眼睛，等待着耳光落在自己脸上。

然而，想象中的巴掌并没有落在自己脸上，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响亮而又清脆的女声——住手！！！

任平生闻言转身望去，李兕儿。

她挺着一个大肚子，有些不安地看向这边。

她是一路小跑过来的，现在还有些气喘吁吁。

任平生还是死死抓住倪温的头发，由于头皮传来的撕裂感，倪温痛苦地呼吸急促起来。

任平生没有松手看样子并没有打算放过倪温。

李兕儿已经临近生产，如今看到倪温这番遭遇，一股子怒火就冒了上来。

“你神经病是吧？你是不是有暴力倾向啊？你不打人就浑身不舒服是吗？”

任平生在孩子和发泄情绪上，义无反顾选择了后者。

“怎么，你俩是一伙的呀？你居然帮这种女人说话，我就打她了，我还想打死呢。”

任平生说完，一个耳光就打到了倪温脸上。

这还不够，两个，三个，四个……

一个接一个，倪温的右脸被打得火辣辣膨胀似的疼。

她就闭上眼睛，那样受着。

“畜牲！”

李兕儿过去，想护住倪温，拉扯之下却被任平生一个不小心推倒在地。

李兕儿跌坐在地，愣了一下，之后她捂住肚子，脸色突然开始痛苦起来。

“疼…”

“疼…”

李兕儿弯曲双腿，抽搐扭曲着，整个人在地上无力呻吟。

任平生皱了一下眉，心里咯噔一下，他开始意识到这好像有点不对劲了。

于是果断松开倪温，倪温一个踉跄没站稳，差点摔倒在地，还好及时扶住了桌角才勉强恢复神志。

任平生打横抱起李兕儿，就往医院赶去。

倪温望着他们的背影，沉默了半晌。如今李兕儿有早产的迹象，自己却不能在第一时间前去陪伴，因为倪温知道，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还有一个人在等着她的出现。

对不起，兕儿。

林家总共也就那么几个能关人的地方，堆满干木柴的柴房，没有上锁一推就可以推开，不过那是一扇老木门了，轻轻一推那扇门就吱呀吱呀地乱响，而且里面也藏了很多的老鼠，它们总会在没有人的时候啃木头，也就导致了一地的木头碎渣，这些不起眼的角落，里面还能发现平时林家人吃剩下的食物都被老鼠们偷到了这里。

但是这个地方的位置是比较明显的，路过的人都可以看到，所以自然也就排除了这里的可能性。

一间杂货间，里面一般就存放着一些电钻和斧子之类的生活工具，不过也有一些废弃的生活用品堆放在里面，一些塑料瓶，还有一些铝铜铁这些都是可以拿去卖钱的。一走进去就可以闻到这间屋子散发着一股较为强烈的金属味。

这间屋子也没有上锁。

一间粮食库。林家虽然有钱，可为了吃着健康安心，也选择了自己包了几块田去种地，吃不完的就包装起来，每逢佳节就去送给一些亲人朋友。在这个粮食还有点儿匮乏的年代，这些礼物可比什么花啊鸟啊好很多。

里面几个一人高的木箱，一打开，满满的白花花的米，这里比较重要，所以地理位置也比较隐秘，上了两把大锁，就是怕小偷来偷粮食。

像这种地方，林洧泱是不太放心，把自家人关进来的。

那么还剩下最后一个地方了，地窖。

这是林家人用来保存蔬菜的地方。地窖温度普遍较低，里面基本都放了一些白菜还有胡萝卜等等一些常见的食物，除了食物，还有两缸水，这是用来给蔬菜保温用的。

倪温想了想，还是这个地方可能性最大。

她在匆匆离去的途中很幸运的没有碰见任何人，林家大门没有上锁，可能今天喜事比较多，大伙都出门吃席去了，这倒是个好机会，刚好倪温不会翻墙，墙顶嵌上了尖锐的玻璃碎片，那样的挑战性也太大了，跟要她的命没啥区别。

说到底，倪温也没有怎么来过这里，根本就不熟悉，也不知道林家地窖到底在哪里，正当她在原地徘徊踌躇犯难的时候，一个人走了过来。

“倪温？”

倪温一惊，回头看去。

是傻子的妹妹，林湫笛。

她和倪温一般大，也是出落得亭亭玉立，从倪温嫁过来的时候，她们就成为了不错的朋友。只不过因为林湫笛每天都被关在家里学习琴棋书画，很少有出门玩耍的时间，因此林湫笛几乎只有倪温一个朋友，并且和倪温的接触时间还不多。

林湫笛也是一脸不可思议，白皙的脸上满是惊讶，“你怎么来这里了，是来找我玩的吗？”

倪温严肃地摇摇头，“我来找你哥。”

“我哥？”

林湫笛苦笑，“他还活着呢，爸爸打算找个日子把他丢进弃婴塔。”

倪温一头雾水，“你说什么？”

“嗯。反正那个地方只要一进去了，就再也出不来了，是大人还是小孩都不重要了。”

“他在哪里？”

“倪温，我不能告诉你，我也只是一个女孩，当年我出生的时候，他们也差点弄死我，还好我妈舍不得把我留了下来，我才得以活到这么大，说实话还是挺不容易的。我们家最爱面子，我哥又是个傻子，爸爸一直对他有想法，我要是让你放他走了，那我怎么办呢？”

“我知道你和我哥关系好，那你就没有考虑过我吗？”

倪温笑了笑，轻声道：“我们都是同样命运的人，不管是在你家还是我这，只要我们还在这个地方，女孩就永远不会有尊严，永远不会有女权。”

刻在骨子里面，刻在血液里，刻在DNA里的重男轻女，又怎么会因为一朝一夕而改变？

林湫笛不是不明白，她犹豫着，没有动。

倪温没有逼她，“很多时候你不用说出具体的事例来表现他们的偏心，相反你提到他们的第一感受就足以说明一切。”

“我是一个靠感觉活着的人，你也是吧？”

倪温总是这样，温柔又一击致命。

林湫笛抬眸，决绝又冷艳，“跟我来。做完之后，带我逃吧，倪温，去哪里都好，再也不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