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结束了

给倪归萍做手术的是一家私人医院，投资人似乎是一个富人的妻子，只认钱不认人，可以说很多富家子弟都爱到这里治病，倒不是因为这里的医疗条件有多好，设备有多先进，而是因为这里已经形成了一个地下产业链，还是不能见人的那种。

以防万一，一些该走的程序还是要走，签字的时候，倪温死活不肯。

倪归萍和几个主治医师没耐心了，这丫头倔，好说歹说都没用。他使了一个眼色，旁人立刻会意，按住倪温的手就逼她签字。

倪温在情急之下踹了男人一脚，男人吃痛，刚想打她，办公室的门就被推开了。

那是一个年轻女孩儿，手上端着针管和一些药剂，只不过没有穿职业装，而是一身随意又活力的搭配，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看也没看这边一眼。更没有佩戴编号牌，她一进来，所有人都不说话了，男人的手僵在半空中，最终还是放下了。

“妮妮，放那边就可以了。”

一个女人对女孩儿说。

秦仁并没有什么兴趣，放下东西就想离开，倪温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甩开他们的手，就扑通一声跪在秦仁跟前，死死抱住她的腿。

女医生惊呆了，迅速反应过来之后，立刻冲过去想扶她起来，似乎有些惧怕倪温把实情给说出来。

迅速捕捉到这一点信息的倪温张口就来：“救救我，他们逼我捐骨髓！”

“我不是自愿的，姐姐救我！”

秦仁低头看了她一眼。

倪温读不懂那是什么意思。

“真是个贱人。”

倪归萍抄起地上的凳子就向倪温砸去，刚好砸到她的腰上，一声闷哼，倪温只感觉肋骨都断了几根。

痛不欲生。

倪温直接趴在地上，拼命捂住受伤的地方，连呻吟都没办法做到。

她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倪归萍还想动手，秦仁抬头，和他对视了一眼。

“给她做检查了吗。”

女医生点头，“做了呀。”

秦仁一眼就看出她有点儿心虚，但没有直接揭穿，“姑姑，既然你要我到这儿陪你实习，那我也可以练练手，对吧。”

“这……”

“给病人做手术谨慎一点儿没错，她的体质要是不合适，那可就不好了。”

“妮妮，你难道都是不相信姑姑吗？不相信整个医院？”

“没有啊，我就想试试。李主任，王医生，和这位小哥，都不会介意吧。”

几个人的脸都气绿了，但是碍于什么又不能拒绝，于是就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

秦仁带倪温去了检查室，几个人在外边等。

“求求你，放我走吧！我相信你是一个好人，你放我走，他们不会拿你怎么样的！”

“他们确实不会拿我怎么样，那你要是被再次找到，不会再有人像我一样。”

倪温转念一想，也是这么个道理。

“那怎么办！我不想给那个人捐骨髓！”

“我真的不想，我不能那么做。”

“我……”

“衣服脱了。”

“啊？”

“啊什么啊，给你做检查。如果你的体质不适合的话，你就可以不用捐。”

秦仁看着ct电脑里倪温的子宫，眉心一动。

她低头，翻找着什么，随后开了一张病历单。

“起来吧。”

倪温接过单子，上边赫然显示着“子宫肌瘤”这四个大字。

倪温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秦仁。似乎是不太相信这个结果。

单子的一角被她捏得皱巴巴的。

“你几岁。”

“十六。”

秦仁眯眼，没说话。

倪温心一紧，“绝症吗？”

秦仁摇头，“这是避孕药吃多了才会得的病，小小年纪，过得还挺花。”

“难道他们都没告诉过你，这个药吃多了对身体不好吗？”

她的语气淡淡的，看似是关心的询问，实则有一种轻视的调侃。

倪温愣了一下，刚想解释，房门就被敲响。

“妮妮，好了吗？”

“好了。”

秦仁又看向她，“你这病需要做手术，尽早通知你的家人吧。他们这边我来应付。”

“我还剩下多少时间？”

“你再这样下去，会导致终生不孕。”

“可是我从来没有吃过啊？”

秦仁闻言停住了脚步，没有说话，她想了想，还是什么也没说。径直开门离开了。

一张病历单被轮流发到在外等候的每个人手上。倪归萍恨得简直咬牙切齿。

无奈，只能眼睁睁看着倪温头也不回地离去。

等倪温出来的时候，已经开始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了。

天色阴沉，软软的，细细的雨珠砸在倪温身上，瞬间蒸发，怪舒服的。

她忽然想起，她答应过带林湫笛一起离开。

现在这边的事儿也算是暂时告一段落，她现在需要做的是马上赶往大山那边，带她走。

顺便再把傻子的尸体处理一下。

总不能让他尸寒遍野，扔到乱葬岗随便打发吧。

一想起傻子，反反复复痛苦的思绪就没完没了，剪不断，理还乱。

细腻而又崩溃的痛苦。

倪温这辈子不想再感受第二遍。

不过真的很奇怪，自己的病因是因为吃了过多的避孕药，可她哪里见过这种东西？

倪温在十字路口拦了半天才拦到一辆摩的，“师傅，麻烦快点。”

在等红绿灯的时候，几辆警车直接无视窜过，倪温给看懵了，警车开往的方向和自己去往大山的方向是一致的，那边能够发生什么惊动警察的事情呢？无法想象。她自言自语道：“什么情况？”

那司机给听到了，啧了一声，“小姑娘你还不知道啊？那边杀人了。”

“啊？？？”

“现在都传开了，一个老头把两个女人给杀了，还是年轻女人，都长得挺俊的，不知道为什么痛下杀手。有人听到惨叫过去看的时候，还有一个小女娃在哭呢，也没人管。”

倪温的心好像被一块大石头给堵住了一样。

不知为何，她此时此刻忽然有一些喘不过气来。

“然，然后呢？”

“有人报警了，你看这些警车就是去往那个方向的。”

倪温苍白着一张脸，被路上的劲风吹得老疼，牙齿都在颤抖，她试探性地问道：“祁山村？”

“诶对对对，你咋晓得？”

“你不会就是要去那里吧！”

两个年轻女人，两个年轻女人，两个年轻女人……

两个……两个……

年轻，女人。

被杀了。

倪温几乎昏死。她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一张脸。

果不其然，祁山村已经被全面封锁了。

杀人现场更是被围了一圈警戒线，外边几个武警守着。

那个现场，正是她平时不喜欢却又无法逃离的地方，任家。

本以为自己真真切切在面对这些的时候，会崩溃，会疯掉，然而现在却是出奇的平静，甚至一点波澜也没有。倪温现在脑子很乱，也搞不清是否自己真的就是一个冷血的人？

那扇平时她看腻了的木门上，洒满了有一人多高的血，呈喷射状，就是砍到了大动脉才会有的。

一名法医走了出来，把一个襁褓中的婴儿交给其中一名警察，警察转身送上车。

“您好，闲杂人等请回避。”

其中一个武警看倪温看半天了，也没看她有离开的意思。忍不住提醒道。

倪温红着眼，“这是我住的地方。”

“哦？您是死者家属？”

“死了谁？”

“一共两名死者，一名叫李兕儿，女性，二十三岁。一名叫王小梅，女性，二十八岁。”

一滴滚烫的眼泪从她的脸颊划过，她别过头，自己一个人偷偷抹了把泪。

“您如果是家属的话，就请跟我们回警局一趟，做个笔录，我们需要对比核实。”

倪温点头，不再说话。

没力气了。

不只倪温一个人被带了回去，元翠娟，任正源，任明辉都被带了回去，碧鱼由于目睹整个杀人过程，惊吓过度，已经被送去精神病院了。

倪温一五一十地把这个村子的所有秘密都说了出来。

“不只是我，这个村子，90%以上的女性都是被拐卖来的，这里的人口买卖，很严重，有一些姑娘因为不听话都不知道死了多久了。还有一些被折磨出了精神病，大多数腿都是瘸的，跑不了路，也只有我一个，还稍微正常那么一点儿。”

“她们都麻木了，有的生完男孩以后，下半生就是在猪圈度过的，有的脸已经被毁容了，还有一些因为难产死在床上，血都被抽干去做了血坠来卖，连个全尸也不给她们留。还有的被配了阴婚…”

…………

杀人的是任平生，这个人倒也爽快，没有狡辩，痛痛快快就承认了自己杀人，并且还原了整个案发过程。

当时，李兕儿摔在地上，有了早产的迹象，任平生怕孩子出事，想带她去医院，然而心系倪温的李兕儿坚持说自己可以在家里生，要有倪温陪着就可以。

任平生没办法就把李兕儿抱了回来，未曾想倪温早就没影了，任平生就想把她带回医院去生产，然而已经来不及了，无奈之下就请来了村里的产婆助产，在地里忙活的元翠娟和任正源知道了也是匆匆赶回家。

任明辉出去工作了，王小梅在后院陪女儿玩。

李兕儿在生产的过程中很痛苦，出现了难产的情况，不过还好，后来凭借顽强的意念，强行把孩子生了下来，自己也有些大出血，不过被产婆的偏方止住了。

让所有人大失所望的是，这是个女婴。

任平生几乎当场气死。李兕儿生完，还念叨着倪温，提起这个人任平生更生气了，王小梅此时也在旁边趁机添油加醋煽风点火，彻底点燃了任平生的兽性，这也就是导火索。

于是，虚脱的李兕儿爬起来还想出去找倪温，就被任平生一把菜刀砍向头骨，接着就是腹部，连刺几十刀，元翠娟和任正源吓疯了，都尖叫着跑出去，缓过神来后报警。

女婴啼哭不断，碧鱼几乎当场疯了。

只有王小梅硬着头皮看好戏，然而殊不知道杀红眼的任平生认为杀一个也是杀，杀两个也是杀，王小梅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一起杀了算了。

于是，王小梅也未能幸存。

害人终害己。

临近离开时，倪温问送她出来的女警，“那个小孩，我可以收养吗？”

她愣住了，反问道：“你居然愿意？”

倪温点头，“她是我朋友的孩子，就算沾点儿畜牲的血，也算不得什么。”

“我们考虑到你毕竟是被卖到这个地方来的，也不会对这儿的人有什么感情。所以也就没有过问你，我们已经问过这个孩子其他的亲人了，没一个愿意养的。我们都准备把她送到福利院呢。”

女警又补充道：“不过看你年纪尚小，也不知道你是否有养活两个人的能力，你要知道照顾一个小孩并没有那么容易的，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轻松，成年人都会崩溃。你要想好了，不能因为一时冲动而毁了你这么美好而又年轻的人生。”

倪温苦笑，“是很年轻，可并不美好了。”

“我愿意，一切后果自愿承担。”

女警听着她平淡的语气哽咽了一下，“这些事都发生得太突然了，你先休息几天吧，好好睡一觉，调整好状态，你再过来，我帮你办好领养手续，你就可以带这个孩子回家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