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梅里雪山
耳畔吹着轻柔的风,碎发拂面,丝丝的,难得的舒适惬意,睡意朦胧。
“叮叮叮……”
打盹的倪温一激灵,听了半天,才知道是手机响了。
空中弥漫着清甜的气息,是从树林深处飘散出来的。
神秘,隐忍。
倪温想起了远在故乡的老朋友。
陌生号码。她仍旧按了接听键,只不过没有开口说话,她悠哉悠哉捏着眼皮,在等对方先。
“回头。”
清亮轻柔的女声,似乎在哪里听过,但又记不起来了。
倪温开了手机手电筒,侧身向下看去。
她冲倪温扬了扬手上提的羊肉面。
是与倪温萍水相逢的秦仁,她们只有过一面之缘。
“秦,秦仁?”
“不是叫我姐姐的吗。”
“不是,你…”
秦仁并不打算和她过多交谈,“下来,吃饭。”
倪温想了想,从树上蹦了下来。
秦仁把面递给她,“给你买的。”
倪温看了一眼,但没有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你先接,我再告诉你。”
还是热乎的,隔着塑料袋都能感受到滚烫,附带一双一次性竹筷。
“现在可以说了吗。”
“你的事儿,我都知道了,误解你了,抱歉。”
“……”
“你……”
“我三叔是负责这起案子的警察之一,所以一些内幕我也知晓。我找他要来了你的手机号,根据GPS定位找到你还不容易吗。”
“没什么好道歉的。谢谢你的好意,你也救过我一次,我们互不相欠了。拿回去吧。”
倪温将羊肉面送到秦仁跟前,秦仁靠在树上,借着手电筒的光亮,端详着倪温,半天没动。
那是一种审视的眼神,倪温一瞬间心慌起来。
“咋,咋了?”
“你打算怎么活。”
“啊?啊?”
“你一天没吃饭了,现在连个容身之地也没有,我听说你还要收养你朋友的那个小孩是吧?你连自己都养不活,更何况去照顾一个婴儿,你还不如把她送去福利院,还可以吃饱穿暖,有地方住呢。也不用跟着你东奔西波,到处受苦啊。”
倪温敛眸,平静道:“我应该替她母亲好好爱她。”
“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先谋生后谋爱?你现在连生存都是个大难题,还要去讲究什么生死大爱呢?你觉得现实吗?”
“我自己知道去找工作。你别管了。”
“那你在找到工作之前,难道就睡树上吗?你睡哪里倒不要紧,你要那个孩子和你一起睡在树上?你不吃饭没事,难道她也可以一天不吃奶?你冻着了不要紧,她冻着了又是一笔不小的消费。”
秦仁又补充道:“你太理想主义了。人,总归要向现实生活低头的。”
倪温鼻子一酸,所有的负面情绪犹如海啸一样连绵不断朝她砸来。几乎要让她粉碎。
倪温忍不住大哭,“那我怎么办,我怎么办?我也想和你一样,过着一个普通人应该有的生活,这对我来说却是一个可望不可及的奢求,现实把我打得太痛了,太痛了。我总以为,理想化一点儿,可以好很多,可以疗伤痊愈,殊不知,自欺欺人罢了。”
她越说越无力,跌坐在地,掩面痛哭。
“我,我只是想做有意义的事儿,怎么就要面临这么多问题呢?我什么都做不好,我太天真了,可是我真的好想,好想做自己喜欢的事……”
“我就该死啊,我就该死,我从一出生就是个错误,所以上天才千方百计折磨我,我不想活着……”
倪温哭得一抽一抽的,啜泣着,红着眼,说话也含糊不清起来。
秦仁轻叹一声。
“我为什么要活着?我为什么要活着?”
“活着的意义,需要你自己出发去找。”
“不想找了,我做不到…”
倪温抽噎着。
“倪温,难道你就这点本事吗?我还真是高看你了。你的两个朋友的死,皆与你有关,没人跟你说过吗,任平生想杀的人不是李兕儿,是你,他把李兕儿生女儿的原因都归根结底是你的问题,他提着刀来找你,李兕儿拼命拦,任平生才杀了她。”
“若不是她,你以为你还有机会在地上哭吗?”
“你知道我三叔他们为什么不和你说实话吗?就是看你年纪太小了,怕你承受不了别人为你而死这种痛苦,所以才选择隐瞒,我也不打算告诉你的,可是如今,不说也得说了。”
“如果你有什么想法的话,随你。”
倪温缓缓抬头,对上了秦仁那双淡漠的眼。
“你不相信的话,我也不会强求。”
倪温整个人不断颤栗着,受到巨大精神刺激,她抖得好像一个筛子。
她拼命撕扯着头发,痛苦地发出低吼。
秦仁见她这样,也不太好受,她静了静,柔和下来。
“倪温,你要为爱你的人活着。很少,但足矣。”
她走过去,和倪温并肩。
“为信仰走下去。”
秦仁天生体寒,她将冰冷的手轻置在倪温眉心,大概有那么几分钟。
倪温身心皆平静了下来,没再发疯。
也许是倦了,倪温靠在秦仁的肩上,沉沉睡去。
“睡吧,睡一觉就好了。”
璇霄丹阙,云窗月户,花晨月夕。
秦仁平时就住在这儿。
兴许是不愿醒来,倪温睡到中午十一点才自然醒。
她望了一眼陌生的天花板,整个人警惕起来。
身上的衣服也被换成了泰迪熊睡衣,隐隐散发出花果清香。
她一个翻身下了床,打开房门,就正好瞧见秦仁在烧一张带字的a4纸。
不难看出字迹很隽秀,估计是一个女孩儿写的。
“秦仁。”
她轻轻喊了一声,秦仁在神游,仿佛在思虑什么,没听见,直到倪温又喊了她一声,加大分贝,秦仁才抬眸。
捏着的纸张一下就丢进了火炉里。
倪温心生疑虑,但并没有多说。
“醒了?吃早饭。”
倪温看了一眼她的背包,“你是准备去哪里吗?”
“梅里雪山。”
“现在都什么天儿了?你去那里干什么?这也不是旅游的季节啊!大雪封山阻路,去了也是白去。”
秦仁摇头,“不是旅游。”
“不是旅游,去那里干什么?找人吗?”
秦仁没说话。
倪温急了,“你要去也可以,不过得带上我。”
“那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怎么就和我没关系了?你要是出了什么事,那我怎么办呢?至少我现在还没有任何生存的能力,不是吗?我需要确认你的安全。”
“我是为了我自己在考虑。”
“我给你留了一张卡,里边的钱够你做手术和生存一段时间了。你没地方住的时候可以随时回我这里,钥匙我放你床头柜上了,你要是想离开,随时都行。”
秦仁没再多说,背起包就要离开。
倪温自然不愿意了,眼看又没有什么好的理由可以找,她急得不行,难道秦仁要去那里自杀?
“秦仁……”
“再见。”
她只留给倪温一个扬长而去的背影。
倪温有预感,她不会再回来了,决绝又悲壮,倪温的心极度不安。
不能让她就这么死去。
倪温二话不说打开手机搜索了雪山的具体地址,之后买了一张火车票,最早的那批启程也是今天下午三点了。
买完票后,倪温又看见秦仁的房间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免密的。
和预想的一样,她翻到了秦仁的购票记录,她的是机票,下午一点半,距离起飞还有两个小时。
来得及吗?
地上跑的肯定比不上天上飞的,倪温犹豫再三,最终还是退掉了先前购买的那张车票,又重新买了一张离启程最近的机票。
由于从来没有坐过飞机,所以倪温在网上搜索了一大堆新手必知,在小笔记本上一条一条认真记录了下来。
反反复复看了十几遍,她生怕哪个环节出错,直到那套流程都熟悉了之后,她才放了下去。
不过还是略显紧张。
事不宜迟,倪温就开始收拾东西,要带的东西其实也不多,主要就是厚一点的衣服以及粮食,有什么需要的装备的话,可以到了那个地方再买,反正肯定也是不缺的,只要有钱,会有人愿意出的。还好,秦仁给她留了一张卡,不然她连买票的钱都没有,只能跪地上求秦仁别去了。
初次去雪山经验不足,这是一次新的挑战,新的尝试,倪温也确确实实感受到了一股真切活着的感觉。
为了不耽搁时间,在机场候机的时候,倪温就把下飞机后接她去雪山的出租车预订好了,并且付了对方双倍的价钱,希望给予最快的速度。
秦仁的那架飞机,到达目的地大概也是晚上7到8点,这个时候她一定会找一家民宿休息一晚上,第二天才继续登山,是这样的话,倪温就不用太急了,不然真的拼不过秦仁的。
怎么说呢,能劝还是尽量劝住吧,也不知道有什么想不开的,她不是还劝自己走下去的吗?这不会就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吧。
无论如何,一定会尽量的,如果实在是无能为力,那么也无愧于自己的良知了。
本来说有些事情也不是自己能决定的,走向与发展,万物的归宿是宿命论,就看上帝怎么掷骰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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