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曾经小产目录

第8章曾经小产

裴婴乏了,之前在养德殿侍疾多日,方才又来了那么一场大戏,到了这个时辰,他连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

养德殿内的其余人等也都疲惫不堪,有些年纪大的老大人都得让身边同僚搀扶着才能勉强站稳了。

裴婴揉了揉鼻梁穴道,声音有些喑哑,“都已经这个时辰了,众位爱卿回府路上可要多加小心,孤派守卫送各位回去。至于孤今晚说过的话,各位还是要细细考量才是。”

他这话明面上说是护送,实则又与羁押有什么分别?

养德殿中的人渐渐都散了去,只留下了晏云庭一人,宋安极有眼色,招呼了其余宫人一同退了下去。

晏云霆抬脚上前,垂眼静静望着裴婴,从面上看不出喜怒,“为何不告诉我你怀孕了?”

裴婴靠在木塌上似在小憩,手轻轻搁在小腹上,指节纤细修长,半晌后才哑哑开口,“我怕说了,你会怪我。”

他略略睁开眼,晏云霆与他对视的那刹那竟愣了愣,裴婴肤色雪白,眼角晕开一抹艳红,隐隐还有一丝水汽。

裴婴坐起身来,拥住了晏云霆的腰,将脸贴了上去,“我与那燕晁并无情谊,只是孩儿何辜,元徽,我失去过一个孩子,受不住第二次了。”

晏云霆的五指穿过他沁凉的长发,最终缓缓弯下腰去,在他额头落下一吻。他坐在塌上,将裴婴抱在怀里,细细吻过他沾染依兰花香的鬓角,“我自然知道你的苦衷,这个孩子留下来于你有百利而无一弊,我只是担心你的身体,你还从未告知过我,当年那个小产的孩子是怎么回事。”

裴婴十七岁时嫁给陈国天子,成为这宫墙中的第二个主子,入主中宫不过两月便传来喜讯,那是燕晁的嫡长子,全天下的目光都盯在了裴婴的肚子上。武帝子息凋零,膝下唯有三子,可堪大任的乾元也只有两人,所有人都盼望着裴皇后能诞下一位乾元皇子出来。

可是好景不长,皇后年少,有孕时身量未成,孕期未过半就需得卧床静养。那日裴婴在廊下观雨,顺宁殿中的一个洒扫宫女不小心打碎了一个琉璃盏,胎动受惊,皇后当即腹痛难忍,太医来时已经见了红。

饶是太医院费尽一生所学,却还是没能保住皇后腹中龙嗣,裴婴辗转挣扎了整整两日一夜,才娩下一个男婴。

孩子落地时便不会哭,撑了不到半个时辰就断了气,裴婴产程艰难,流了不知多少血,十七岁的少年几乎没了半条命,娩下孩儿后便昏睡过去。

燕晁失了期待已久的嫡长子,皇后又难产体虚,天子震怒,将顺宁宫上下一干宫人全部杖毙,为他的长子殉葬。裴婴苏醒那日听闻了腹中孩儿死讯,宫人惨叫声从院落中传了进来,惊跑了枝桠上栖息的寒鸦。

裴皇后将手覆在仍然微隆的小腹上,并没有表现得过于悲伤,只是垂下眼帘哑声喃喃一句,“罢了。”

之后五年,顺宁殿中再未传出喜讯,太医诊脉之后只是摇头叹道,皇后少年孕子,有孕中期便小产,损伤了宫体,以后怕是再难有孕了。

裴婴出事正值戎狄来犯,武帝发掘了晏云霆的武将才能,早在前几年就将他派到了边疆带兵领队,那年戎狄入侵陈国咸临郡,正是晏云霆率领七十万大军与其厮杀,他还险些折损在了战场上。

等到回京复命的时候,他才在宫宴上遥遥看了裴婴一眼,皇后盛装端坐于天子身旁,一身赤红牡丹纹绣长袍竟衬得他那张脸似雪一般的白。燕晁举杯为功臣敬酒,裴婴也浅浅抿了一口,酒水入腹时就变了脸色,拿了条绢帕挡在唇边低低咳了起来。

晏云霆听身边已有几分醉意的同僚唏嘘,说皇后小产之后身心皆伤,至今还得日日吃药。

裴婴起身向燕晁告罪,只说身体不适,怕是要提前离席。燕晁正和一个少将军谈得兴起,闻言并未回头,摆了摆手便让裴婴退下。

皇后离场,晏云霆看着裴婴越发瘦削的身影心如绞痛,他随意找了个借口偷偷溜出宴席,在前往顺宁殿的路上拦住了裴婴。

那年裴婴腿脚无恙,他走得快,便一头撞进了晏云霆炽热的胸膛里,皇后一句“放肆”还未说出口,他便被一双浸染了沙场血腥的唇瓣吻住了。

晏云霆挟着陈国的皇后去了僻静之处,裴婴攥着他的衣襟咬牙垂泪,“我以为你死了,我以为你死了!”

这是他丧子以来第一次落泪,却是在晏云霆面前,晏云霆望着他原本该如他身上那件牡丹花外衫一般娇艳的唇,如今却一片惨白,月色映在裴婴眼中,亮得惊人。

他伏在晏云霆怀里握拳砸他肩膀,哽咽着诉说他的痛楚,“我的孩子......我还未见过他!”

裴婴抬手抚摸晏云霆侧脸,他含着泪,美得令人心惊,他眼里有急有哀,似乎有话迫切想要告诉晏云霆,最终也只是默默吞咽了回去。

他只是哀哀看着晏云霆,反复地说着一句话,“是个男孩,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

晏云霆心疼难忍,心情却又纷乱,裴婴失了别人的孩子却痛苦成这般,这让他如何好受?

他将裴婴抱在怀里低低安抚,裴婴微凉的手掌攥住他的腕骨哀求,“元徽、元徽你带我走,我不想做皇后了,你带我走。”

他的肩胛骨硌得晏云霆手心疼,晏云庭的指腹摁在他潮湿的眼角,并没有说话。

裴婴眼底的各种情绪因为他的沉默渐渐淡了下去,他松开了晏云霆的衣襟,垂眼往后退了一步,用手背挡在眼前,沙哑地说了句,“时辰不早了,云麾将军该入席了。”

那一夜他们不欢而散。

裴婴许久没有回答,久到让晏云霆甚至以为他已经睡着了,他低头轻吻裴婴耳垂,低声提醒,“晚竹?”

裴婴在暗处发怔,他的手指不由自主绞紧了晏云霆的袖口,半晌后才短促地笑了一声。

“我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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