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阴谋

忽然听到门外有窸窸窣窣的走路声，萧尚珩马上睁开了眼睛，心里不由暗叹：这夜总算是过去了。

常侍陆云在门口轻声询问是否要唤人侍奉梳洗。萧尚珩听到了陆云的声音，微微感到了些心安。

阿云没事啊……

随即，萧尚珩又不解地蹙了蹙眉。

自己不应该是傀儡吗？那个人既安排自己去上朝，却又不告诉自己应该说什么做什么，这是为何？

陆云又在门口询问了一声。

萧尚珩摇摇头，心想：罢了，先去看看情况再说。敖铎究竟想干什么，总得摸清才是。

萧尚珩扬声允了陆云后，一干内侍低着头快步走了进来。当萧尚珩坐起身，看清来人的相貌时，不由冷笑一声。

竟连日日侍奉自己的内侍都换了一半。

这个敖铎真是好手段。

方才得知陆云无恙的好心情瞬间消失。萧尚珩在内侍们的脸上扫视了一圈，对陆云冷冷地说：“怎么今天这些人如此眼生？”

陆云闻言，心里一紧。昨夜的情况陆云大概知道，今日这内侍又换了这么多，纵使自家主子性子再好，这次也怕是真的生气了。可是又没办法，只得硬着头皮嗫嚅道：“那些人……犯了一些错，不配再侍奉主子了，这才换了人……”

萧尚珩揉了揉太阳穴，转头眯着眼危险地看着陆云，说：“不过一夜，你们这些人，就不把朕放在眼里了？”

气氛降到冰点，仿佛周围的空气都要凝结了。

陆云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皱着眉说：“卑职不敢。卑职一心一意为主子，绝无二心！”

“这么说是朕错怪你了？”

陆云闻言，咬了咬唇，知道多说无益，便不再言语，只是将额头抵在地上，等候发落。

萧尚珩垂眼看了看陆云，握了握拳，冷哼一声，转身看着那些吓得跪在一旁脸色苍白，不知所措的内侍，沉声道：“你们几个，愣什么？”

内侍们心领神会，赶忙慌乱地从地上挣起来，眼观鼻口观心地迅速侍奉萧尚珩穿衣梳洗。待梳洗完毕，萧尚珩正要离开内室去上朝，余光一瞥，看到了依旧在地上跪着却不曾开口说些什么的陆云，心里的火气蓦地又蹿了上来。

他闭着眼，顺了顺胸中憋着的一口气，蹙着眉冷冷道：“你就这么跪着吧，没朕旨意，不准起来！”说罢，用力一甩袖子，快步离开了。

陆云心中自认倒霉。这内侍的调动，实在是自己不得已而为之的，现在主子迁怒，自己只能是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了，只得低声道：“是。”

……

萧尚珩端坐在朝堂上，看着下面那些昔日各怀鬼胎的臣子们，心中竟感到很有趣。

那些人的表情或忧心忡忡、或惊恐万分、或幸灾乐祸，真可谓是将人间百态都演绎了个遍。

的确，朝堂上的许多熟悉的面孔都不在了，并且其中大都是皇叔萧桢的心腹。而此时萧桢更是面色凝重，双唇紧抿，一双狭长的眸子中射出鹰般冷峻的目光，慢慢地扫视着周围的人，若有所思。

猛然间，他似是想到了什么，视线缓缓转向敖铎，别有深意地瞟了敖铎一眼，那眼神中流露的杀意，似是要直直扑上去将敖铎撕成碎片般，让人不由得心生寒意。

萧尚珩心中冷笑一声。

真不愧是皇叔，感觉很敏锐。

敖铎感受到那让人毛骨悚然的视线，眉头一挑，便也将头转向萧桢，轻挑地笑了笑，并礼貌性地点点头，眼里满是戏谑。

萧桢见状深深吸入一口气，眼神中的杀意更盛。他狠狠地磨着牙，颤动的胳膊带着衣袖也在微微颤着，隐约还可以看到他袖中那握得骨节泛青的拳头。

当然，这一切都没能逃过萧尚珩的眼睛。

萧尚珩感到更有趣了。

不错，自己不是不能扳回一成的。这萧桢也是个心腹大患，对自己的皇位虎视眈眈。自己大可不必先忙着对付敖铎，想办法令敖铎牵制萧桢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自己也能省不少力气。

想到这里，萧尚珩轻轻呼出一口气，闭了闭眼睛，缓解了一下由于昨夜没有睡好而发胀的脑袋，随后扬声道：“诸位爱卿，昨夜之事，实属大秦之不幸，究竟是天灾还是人祸定要查个水落石出！”萧尚珩顿了顿，淡淡瞟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敖铎，随后转向徐丞相，问到：“丞相，官员伤亡的情况可调查清了？”

徐丞相闻言，作了一揖，面色沉重地回答道：“回陛下，已经调查出来了。”说罢，从袖中拿出一个卷轴，呈给了萧尚珩。

萧尚珩打开卷轴快速地浏览了一遍，心里五味杂陈：据自己所知，卷轴上的几个名字，很大一部分不是萧桢的心腹就是官商大族何家的亲信，剩余的人大概是误伤的。

不得不说，敖铎在某种程度上真的帮了自己不小的忙。

只是……他究竟想做什么？是为他一步步掌权的道路上清除障碍么？

萧尚珩皱着眉头，又仔细扫了一遍卷轴，一个名字猛地撞入了眼帘：张伯骕。

萧尚珩心中一沉。张伯骕是同先帝出生入死打江山的忠志之士，也是先帝年少时同一师门的师弟，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结局，未免让人有些唏嘘。况且张伯骕自先帝平定天下后就担任三弟王府的总管，张伯骕出事了，自己的三弟真的能安然无恙吗？

想到此，萧尚珩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徐丞相见状，忙道：“陛下，昨夜之变已造成极大的损失，官员伤亡众多，再怎样忧心也是为时已晚。眼下重新任免官员，安抚百姓才是最急切的事情。”

经徐丞相这么一说，萧尚珩才意识到自己的感情流露得太多了。他便慢慢地舒展了眉头，向徐丞相点了点头，道：“爱卿所言甚是。不知爱卿心里可有人选了？”

“这……臣还未曾想过。”

“嗯……”萧尚珩指尖轻轻敲着案几，沉吟一下，说，“如今三公只剩丞相一人，国家要职不可空缺一日。傅溪为人谨慎，颇为贤能，朕认为其可担任御史大夫一职。昨夜周太尉不幸罹难，敖铎将军……护主有功，且其才能非凡，可担太尉一职。诸位爱卿可有异议？”

这“护主有功”几个字，几乎是萧尚珩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要自己完全听从敖铎，萧尚珩自然是不乐意的，所以他便刻意只挑了自己的心腹提拔。萧尚珩带着些许挑衅地看向敖铎，却发现敖铎也正盯着自己，眼中含笑。

萧尚珩眉毛一抖。

在昨夜之变中，大多身居要职的官员死于非命，剩下的官员也不清楚这其间究竟是怎样的一个来龙去脉，个个心中惶恐不安。自己的命都不晓得能否保住，哪还有心思管这些？况且皇上亲自发了话，谁还敢专门找不痛快，拂皇帝的面子？

于是众人纷纷表示赞同，只有萧桢蹙着眉头不吭声。

萧桢的反应，萧尚珩都看在眼里。心中冷笑一声，朗声道：“昨夜之变影响甚恶，万不可就如此不了了之。传令下去，继续统计人财损失情况，统统上报。并且严查昨夜之变发生的原因，不可放过一丝一毫，具体原委定要给朕彻查清楚！”萧尚珩说到后面，情绪越发激动，声音不自觉地提高。待到说罢，抬起手朝面前的案几重重拍下去，声音响彻大殿。

一时间大殿鸦雀无声，萧尚珩将目光转向萧桢，沉声道：“皇叔，这件事事关重大，由你来调查，可好？”

萧桢微谔，有些弄不懂为什么这小皇帝会让自己负责这件事。但转念一想，调查这事儿对于自己很是有利，但做无妨。想定，萧桢行了一礼，回答道：“臣定尽力为之，势必调查出昨夜之变的前因后果。”

萧尚珩满意地点点头，又用余光瞟了一眼敖铎，发现那人竟微微扬着嘴角。似是心有灵犀般，敖铎也看向萧尚珩，眼中又充满了了然的笑。

萧尚珩暗中磨牙，眯了眯眼，手指轻轻敲了敲案几，正要说话，敖铎竟开口了。

“臣愿助王爷一臂之力，望皇上成全。”

嗯？萧尚珩一愣。

让他敖铎插手这件事，不失为一个令二人互相牵制的办法，自己也确实正有此意。只是，于他敖铎又有什么好处？据自己所知，敖铎应该还不具备与萧桢正面叫板的能力，不然他也不会借助昨夜之变来削弱萧桢。还是说……这人早已将套子设好，只等着周围的人乖乖地往套子里钻？

朕倒还真想看看，这敖铎的能力。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敖将军有此等心意，朕心甚慰。就这么办吧，皇叔意下如何？”说罢，萧尚珩转头看着萧桢。

萧桢的嘴角也扯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回答道：“臣不胜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