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秋狩

三日后的秋狩，即是机会。

敖铎的那番话给了萧尚珩很大的提示。

既是人祸，联系前因后果，再加上陆云从南宫羽处问得的答复，昨夜之变八成也有萧桢的参与。然而从今早自己在朝堂上的所见所闻来看，萧桢与敖铎根本就是水火不容。

只是为何都是昨晚？碰巧了吗？

不太可能。

总之不管怎样，现在萧桢势力大减，自己理应抓住机会，虽不能将其一举歼灭，但狠狠地再削弱他一回还是可以的。

而这机会，就在三日后的秋狩中。

每年举行秋狩是从开国以来就定下的规矩。大秦重武，定这规矩，为的就是让皇室子弟们即便是享受着锦衣玉食，也不能忘了先祖们得以开拓江山的射骑与野外生存之道。

这秋狩的规则就是：各皇室子弟带领自己的一队侍从，到指定的山区中待两天两夜。这其间不仅仅要解决好本队人的吃住、安全问题，还需进行狩猎活动。待第三天早上出山，以所狩得的猎物多少定胜负。

虽然山区内已经被人为地处理掉了大部分的危险动物，但难保不会有几只漏网之鱼；再加上山中地形多样，所以秋狩的危险性还是极大的。在秋狩途中死伤的人并不在少数——即使是皇帝不幸遇难，也会被视作是天意。

如此一来，便给自己削弱萧桢的势力提供了很好的借口。

可同样的，萧桢也一定会借此机会削弱自己，所以，这事万不可马虎。

想定，萧尚珩对一旁的陆云道：“阿云，吩咐下去，即刻着手准备秋狩，三日后如期举行。”随后又压低声音，说，“从禁军中选些信得过的精兵，备够充足的箭羽、武器等。切记，这一切要在私下进行，莫要让人察觉了。还有……那些没什么必要参加的王侯们，就让他们在家中歇着吧，无关的人越少越好。”

陆云侍奉萧尚珩多年，萧尚珩心中所想他大多清楚，便点点头，道：“遵命。”

“还有……这次秋狩，你也跟着吧。”

以前的秋狩陆云虽一直都跟着，可陆云知道，此次的“跟着”与往年可有着天差地别。这次跟着，就意味着自己要彻彻底底地重新踏入这朝局的纷争中。

这事儿，他早已清楚，也早就想过了。他不能不管自己最重要的人。如今萧尚珩身边能相信的，只剩一个他了。

罢了，比起踏入朝局中的纷争而带来的不自在，失去萧尚珩让他更痛心。

陆云握紧拳头，表情凝重地说：“……是，卑职定紧随主子其后。”

萧尚珩闻言，欣慰地笑了一下，拍了拍陆云肩膀，说：“你肯踏出这一步，我很开心，只是别太勉强自己。”

“卑职明白……”

“嗯，你下去准备吧。”

“是。”

三日后的秋狩上，让萧尚珩满意的是闲杂人等确实不多，会给自己的计划造成不利影响的因素算得上是微乎其微。

在参加秋狩的人群中，最突出的莫过于萧桢带领的一大队人马，他们身着红铠，昂首挺胸地坐在马背上，或骄傲地扫视着四周，或庄严地直视着前方随风飞舞的旗帜，个个精神抖擞。

萧尚珩冷冷地看着，嘴角微微一扬。

而让萧尚珩不满的是，敖铎竟也带领着一小队人马，身着黑铠，低调地在一旁若无其事地等待着秋狩的开始。

萧尚珩眉一挑，转身问距自己不远的陆云道：“不是说好的皇族子弟么？怎么他也来了？”

陆云闻言，转头看了一眼敖铎的队伍。正要回头答复萧尚珩，目光无意识地瞟到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再定睛一看，浑身猛地一颤！

那身形……不会错！他就是那晚杀了内侍的黑衣人！

没了蒙脸的黑布，陆云才得以仔细地打量此人。这人的五官算不得很精致，但却透着一股豪放的气概，英气逼人。他的眼神中早已没了当晚的杀意，取而代之的反而是一种百无聊赖的神情，一会儿抬头看看天，一会儿又转头看看萧桢的军队，轻蔑地一笑，摇了摇头。

陆云眉毛抖了几抖。

萧尚珩见陆云不答复自己，疑惑地转头，正巧看到陆云那很不自然的表情，不由得问道：“怎么了吗？”

这时陆云才回了神，想着这事先别告诉主子，便尴尬地扯了扯嘴角，道：“没什么，只是想事情出了神罢了……嗯，其实若非要论辈分的话，敖将军还算是您的表兄呢，所以也是有参加秋狩的资格的……况且，这也是敖将军竭力要求的。”

萧尚珩心里明白陆云又是瞒着事儿了，但也懒得管他这毛病，便也不在意，只是皱着眉，想了想，说：“啧……罢了，他本来就和萧桢敌对，来了也无妨。传令下去，秋狩开始吧。”

陆云点点头，转头朝一个侍卫打了一个手势。

随即便传来一声号响以及侍卫洪亮的声音：“秋狩开始——！”

声音还未落，几队人马便一齐向山内奔去。马儿的嘶鸣声、马蹄的踏地声、以及一些人的呐喊声一时间迸发出来，震耳欲聋。

萧尚珩也算是从小养尊处优，可骨子里却还流淌着些许先祖们传下来的尚武之血。他虽不曾上过战场，实际上却对征战沙场很是向往。他也想像昔日的父皇那样，英姿飒爽地傲立于三军之前，纵横驰骋于沙场之间。

可他深知，无论是自己的军事才能还是体格亦或是身份，都不足以支撑自己的梦想。尽管他怎么努力，都是枉然。

所以他只能从每次的狩猎活动中寻找一些慰藉。

此时萧尚珩，薄唇轻抿，剑眉微蹙，明亮的星眸闪耀着兴奋且认真的光芒。他不时地观察着周围的情况，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而那专注的神情之下，是剧烈的心跳，是不逊于任何人的热血沸腾。

一进山区，就是一片树林。萧尚珩环顾了一下地形，对落后于自己半匹马距离的陆云道：“前方便是谷地了吧？”

“是。并且探子回报，萧桢往谷内去了。”

“萧桢的全部人马都去了谷内吗？没有分离出来的人？”

“是全部人马，不曾有人从队伍中分离。”

“可有敖铎那边的情况？”

“这……探子只说了敖将军从另一个方向进了林子后，便似鬼魅般地散开了，之后便没了消息……”

萧尚珩蹙着眉头心想：怎么突然不见了敖铎的人马？还有，萧桢为何会挑谷底走？莫非有诈？可是探子来报说萧桢的所有人马都进了谷内了，他会甘愿自己带人从地势高的地方伏击他？

至于敖铎……他现在没道理会害自己，他有的是机会，何必挑现在？并且敖铎和萧桢不可能联手。

只能先进谷看看情况了。

“嗯，传令下去，兵分两路，一队人绕开这里，到山脚的平原地区去安营扎寨，一定要让他们注意警戒。另一队人备好弓箭，跟着朕往地势高的地方走，见到红铠先不要着急，等候命令！”

闻言，陆云点点头，转身吩咐了下去。

萧尚珩带着剩下的人向着地势较高的地方继续前行。走了一半，萧尚珩心中猛地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又转头吩咐陆云道：“传朕旨意，让他们不要放松警惕，注意隐蔽，如果遇伏并且队伍散了，尽全力保命，到山前的平原找自己的营寨，在那里汇合！”

“明白。”

萧尚珩一行人走了没多久，就看到了一队身着红铠的士兵正慢慢悠悠地向前走着，而为首的，正是萧桢。

萧桢的士兵数量，似乎没怎么变。

可萧尚珩心中不好的预感更深了。

萧尚珩咬了咬下唇，轻声对陆云道：“朕感觉不太对，他萧桢如此的悠闲，怕是有诈。”萧尚珩抬头看了看四周，继续道，“虽说入了秋，但幸亏这树上的叶子还在。反正萧桢横竖都是要出谷的，所以咱们先不妨行一步，出了谷再等他萧桢。一定要让人们注意隐蔽！”

陆云点了点头，正要说什么，却突然间看到谷底的萧桢拉起了弓。

陆云眼力极好，一眼就认出了萧桢手里的箭与普通的箭不一样。

怕是鸣镝！果然有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