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不详·初遇

十三年前……当段昭楹还是刚及笄的少女时。

仲夏多雨，昨夜雨疏风骤之后，久久不见放晴，天空一片阴霾，还弥留着雨的气息。

段昭楹穿过一条条林间小道，稚气未脱但是此刻却满脸的坚定。

她头发高高竖起，一身藏青色长袍腰间用宫绦系着，不仔细瞧还当是哪家的小公子呢。

总算要看到村民们口中可怖的“妖怪”了。

那妖怪被村民们自发关在了棚子里，木门虚掩着，所有人都戒备着，唯独领头的段昭楹十分镇静。

“就是这里？”段昭楹尽可能让自己看上去显得游刃有余，像模像样的在棚子外先贴上了符纸。

“是！就是那个女妖！我们把她关在这看着呢，你可要帮我们去去邪气啊段大师！”

一个老妈子激动的上前，拉住了段昭楹的衣角。

村民们都把段昭楹当做了救命稻草，谁成想那么小的村子还能出现妖怪，只能大费周章的请来段昭楹捉妖。

想必段昭楹对“大师”二字受用的很，何曾有人这样叫过她，因此禁不住的愉悦。

“退开些，我进去看看。”活动一下筋骨，段昭楹便打算同那妖怪搏斗一番。

他人自然不敢靠近，全都四散开来。

背对着所有人，段昭楹先是略显底气不足的抿了抿唇。随即像豁出去了似的，干脆果断的推开陈旧的木门，随之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门开之后，她立马合上双眼，有点不敢看眼前的场景。

当她试探性将眼睛眯成一条缝时，却发现眼前不是什么面目狰狞的东西更没有庞然大物。

第一眼她甚至没有看见任何东西。

直到段昭楹放心把眼睛睁大后，才注意到那个身影。实在是太单薄可怜了，让人很难把她跟妖怪牵扯到一起。

白溯被宽大的粗布衣裳包裹着，瑟缩在角落。看不太清模样，但是白的病态。身下只铺着些稻草，衣摆沾满沙砾。

感觉被忽悠了的段昭楹立刻转过身，顿时感到不解，“你们说的妖怪就是她？没搞错吧。”

不就是个弱不禁风的女子吗？有什么好怕的，怎么村民们都是满脸的惊恐。

“哎呀大师，你去看看她身上就晓得了！”

段昭楹蹙了蹙眉，总感觉头回独自下山捉妖就被糊弄了。

先前在身为捉妖世家的段家，她可谓是最不受重视的。

都说段家的独门绝技传男不传女，因此同样想成为捉妖师的段昭楹，只能背着所有人去偷师学艺，不过也只能了解些皮毛罢了。

段家很是为她的贪玩任性苦恼，这样一个姑娘可不好嫁出去！

不过段昭楹并不关心，没人愿意娶大不了她就终身不嫁。

要说嫁人的话，段昭楹最想嫁给跟她兄长一样的男子。

从小她就崇尚自己的长兄，尽管他人的闲言碎语都在抨击她妒忌自己的兄长，妄图取而代之。

要说段家长子是时下最有天赋的捉妖天才，是万众瞩目的天之骄子。

段昭楹便是没几个人晓得，更没什么真本事的庶出小姐。

而她的长兄，实际上也是与她同样出自二房。虽是庶出，却是他们这一代小辈里唯一的男丁。

因此从小被寄予厚望，有时她还挺羡慕长兄的。

只是不知道为何，平日里兄长对她好极了，要星星不给月亮的。唯独在她提出想要成为捉妖师时，兄长会变得无比严肃。

连最亲的人都叫她不能掺和这些事，段昭楹属实是郁闷的很。

做捉妖师本就没人赞同她，好不容易盼来有人请求，谁成想看到的分明是个普通人。

哪怕心存不悦，段昭楹还是上前推了推那虚弱的少女。

宽大的袖子下，好似有异样，被段昭楹捕捉到。

她一把掀开少女的衣袖，裸露出的肌肤竟都与鱼鳞别无二致，密密麻麻的看得人瘆得慌。

近些年来，民间多了许多与水妖相关的传闻。

传闻中，水妖是极其凶险的邪祟。真身丑陋无比，面目可憎，原是在海底聚居，后开始套上皮囊伪造成人类，迫害百姓。

原来如此，难怪前辈总是教诲，妖懂得伪装。

有时女妖会假扮成外表清纯美丽的女子来蛊惑人心，借此来祸害众生。

想必眼前的白溯定是水妖，难怪村民要捉她。

下一刻，段昭楹不敢再不认真对待。她小心翼翼的试图吵醒眼前的妖女，只见那妖女没有半点反应，额头冒着细汗唇色苍白，估摸着是重病了一场。

于是她只能动作僵硬的把手钻到妖女身下，再将她打横抱起。

怀中的“妖女”轻的可怕，段昭楹掂量了一下，轻飘飘的感觉随时都能撑不住了。

段昭楹抱着她从棚子内探出身来，一瞬间村民们又回到了极度恐慌的戒备状态。

“诶，大师！怎么样，这妖不会让我们沾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你可要帮我们驱驱邪祟啊！”

此时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者走来，周围人都让出了路。

那就是宁老，村中最有威望的老者。

“放心好了，我给你们的符纸贴在墙上一月不动，便没有邪祟找上门来。这妖……我带走了。”

按照段家的规矩，初出茅庐的捉妖师是不能脏了手的，免得被恶鬼缠身还无从抵抗。

所以初来乍到的捉妖师包括段昭楹在内，都需活捉，后带回段家再做处置。

首次历练竟然如此顺利，甚至都没有与妖搏斗，轻轻松松就拿下了一只水妖。

“好，那老夫就谢过段小姐出手相助，替我们捉妖了。”

“不必客气，是我们段家该做的。”被这么一夸，段昭楹心里是美的很，不过嘴上还是谦逊着。

回程路上，段昭楹生怕自己的战利品跑了。把妖女五花大绑，再贴上一张符纸，还要寸步不离的守在她身边。

还好作为庶出小姐，不得宠归不得宠，但下山历练还是排了马车接送的。

路程中，她就死死盯着眼前的妖女，看她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浑身都在微微颤动，不禁有些慌了神。

“欸，你该不会是要死了吧？别在这啊，好歹撑到回云城了再说。不然沾染上了邪气，我可就完了！”段昭楹十分天真的为她松了绑，还顺手为她灌了点水。

转念一想，会不会是苦肉计？

都说妖女诡计多端，还真是不无可能。

过去的十五年间，段昭楹都在捉妖世家的熏陶之下长大。接受的教导都是建立于鬼神之说上的，因此她始终借此评判曲直是非。

要说推翻原本的一切观念再重新建立，谈何容易。

她暗下决心，就算那妖女看上去再可怜，都不能动恻隐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