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嗯。”家里没有新的拖鞋，女式的让陆续穿不合适，可以让陆续穿自己的，自己穿女式拖鞋就好了。

进了屋，时久把空调打开，要不是陆续的到来，时久都要忘记他屋里还有空调了，在屋里冷了可以钻被脸窝里面暖暖，对于空调这个东西，时久都没怎么注意过他。

陆续把东西放桌上，揭开袋子，浓郁的香气很快就飘到时久味蕾上，好香啊，孜然味、蒜香蜜汁的，烤肉的味道！时久眼神往袋子里瞟了一眼又一眼，陆续把东西摆放在桌上，时久看着眼睛睁的圆溜溜的，这些都是昨天自己说的他想要吃的东西。

陆续都记着了，还送来了，这……

“张嘴。”

“啊？”时久张口一小块肉被塞进嘴里，香气包围着时久的口腔，心里满足的不得了，“好吃。”

看着时久弯着的眼睛陆续也很开心，不枉他跑这么远，“自己拿着吃，不用管我。”

时久坐在床上，手里拿着串串，还说肚子撑呢，这一会儿也没见着少吃呀。陆续带来的这些都不是很多，在时久吃过早饭的情况下两人也是解决了烤肉和一碗麻辣烫。

陆续手放在饱饱的肚子上，“时久你……你先接电话。”

“哦，好，”时久说“喂，奶奶怎么了？”

“什么？好，我知道了，我现在就过去。”挂了电话时久心里堵的慌，陆续还在这呢，这可怎么办呀。

“出什么事了吗？”陆续说着站起来，还没捂热呢，真是。

“我要送奶奶去医院。”时久拉开床头柜把里面的钱都拿出来放进书包里，枕头地下充满电的充电宝也塞了进去。

本想着这些钱可以攒起来呢，看来攒钱这事还是得放放，不知道够不够，加上手机里的应该也差不多了。

“需要帮忙的地方给我打个电话。”陆续提着吃完的签子和包装袋，“蛋糕就放冰箱里面，土豆粉我带回去，下次有机会我们再一起吃。”

“不用了，”时久把空调关了，窗户打开透气，“你都拿走吧，下次换我请你。”

“请什么请，”陆续把鞋子提上，轻车熟路的把蛋糕放进时久家的冰箱“这是分享知道不？走吧，我们明天下午见。”

“唔，好。”好吃的，他可以跟陆续分享，他也有了可以一起分享的人。

去医院的路上，时久觉得自己挺多余的，奶奶扭着了腰，第一时间就给姑姑打了电话，爷爷留下看家，那他来的目的其实也不言而喻。

奶奶被医生带走，姑姑推了下时久的肩膀“吃完就知道回家，就不能多陪陪你奶奶？这么大人了，一点事儿都不懂，要你干什么用。”连带着在时久脑门上大了一巴掌。

时久后退一步，低着头，“我去交钱。”

“交什么你交？就你有钱了是不是？”说着再次用力推了一下时久，时久没稳住，额头撞上了墙，头好重，好疼，也好晕，什么都看不到了，恐惧侵占时久整个大脑。

“我…我没有。”时久手摁着头，试图缓解疼痛，来回经过的人，那字字句句砸在时久心上。他们并不知道事实一张嘴就白是黑。

“这孩子看着也不小了，咋就不晓得多心疼家里的老人呢？”

“现在的小孩哪有几个靠谱的，净吸人血，冷血怪物。”

“还是打了才有用，不然啊，家里指定给你搅拌得鸡犬不宁。”

“要我说，就不该给孩子买手机，一天天抱着个手机不撒手。”

时久，你听到了吗，你努力改变的，还是原样，你被他人定义，不会有人管你怎么样，他们只在乎，你有没有成为他们心里的那个人。

妥协吧，放弃吧，你逃不出去的。时久，你再不甘又能如何，他们能留你一条命是看在你还有用处，你过多奢求些什么呢？

“喂，妈。”时久躲在楼梯间里，咬着自己的手，小脸上满是眼泪。

“我怎么跟你说的？多陪陪你爷爷奶奶，他们年纪大了。”

“我……”时久好想告诉她，是奶奶嫌他碍眼，嫌他恶心人不要他出现在她面前的，他有什么错，他究竟要怎么做。

“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开学这么久，学习怎么样？”

“挺好的。”时久从背包里拿出纸巾擦了擦脸。

“月考什么时候？能保证拿多少分？”

“我不知道。”

“上个学你不知道什么时候考试？就你这样你说你挺好的？我就问你一句，你到底想怎么样？气死我们吗？”

“我没有，”刚擦完的眼泪夺眶而出，他从没有这么想过，真的。“我没有。”

“这两天你就留医院好好照顾你奶奶，我给你转点钱过去，不过了告诉我。挂了。”

“好。”明天见不到陆续了。

猛地站起来眼前发黑，扶着墙缓了好一会儿，到病房里，奶奶正在跟时久爸爸通电话。

时久站在床边，听到奶奶说“不用不用，我有钱，你留着给狗蛋，上学呢，哪里都需要钱。”

“哎呦我说了我有有有，狗蛋啊？狗蛋刚回来了，他呀，听话，放心，好好忙活你们的。”

“没啥大事，不用回来，要跟狗蛋说两句不。”

“行，那就先这样，挂了吧。”

这边挂了，姑姑见着他进来一顿输出“瞎跑哪里去了找不着人？出去给你奶奶买份饭去，身上有钱没？”

“有，我现在就去。”时久转身就去。

“你不现在去你想什么时候去？”姑姑阴阳怪气“回来，把垃圾拿下去。”

“好。”

病房在六楼，时久走楼梯下去，垃圾扔进垃圾桶，走了许久才出了医院的门，这附近没什么饭店，时久在地图上找了一下，最近的一家也要好远，买面的话，走回来就坨了。

时久跑着去，跑跑停停，身上穿的也不少，没一会儿出了一身汗，“老板，一份鸡汤，一份宽面不要辣，打包带走。”

“一共六十四，现金还是支付宝？”老板说。

“现金。”时久说着从冰柜里拿了一瓶白开水“还有这瓶水。”

“找你三十四。水两块。”

“嗯。”时久坐下等，剥了颗糖放在嘴里，看着宿舍群里的聊天记录。

看一半时久耳根子红的要滴血，他们真的，好懂，还说的这么露骨，看下来时久发现，陆续不在这堆黄人里。

陆续也是凭实力进了他们的宿舍群，说到打游戏，这群人一定会叫陆续，陆续也会答应，听他们的意思就是，陆续打游戏很厉害。

他们不知道的是，陆续成绩也会厉害，他之前有一次不小心看到陆续的屏幕发现他在刷题，错误率零。

“小兄弟，你要的汤和面打包好了。”

“好的，谢谢。”时久一手提一个，回去就不能用跑的了，只能快走，到医院楼下时久休息了一会会，再爬上去六楼。

到病房，“买了汤和面，”时久把东西放在床头柜“现在吃，还是等会儿？”

“那个汤是什么汤？”姑姑问。

“鸡汤。”时久拿了把盖子掀开勺子放进去，“给。”

“多少钱？”

“一共六十四。”时久回答。

“六十四？”姑姑用手指戳他脑袋瓜“人家怎么不骗死你，一碗汤一份面就六十四？吃钱呢？”

“我去接热水，你们先吃。”时久拿上茶瓶出去，接热水的地方在医院食堂，要下去去到另一栋楼，腿好酸啊。

这会儿接水的人很多，时久慢悠悠的排着队，这时陆续给他发来消息。

陆续：【奶奶怎么样了？】

【挺好的。】时久看着路打着字。

陆续：【吃饭了吗？】

【刚买饭回来，一会儿去吃。】时久打着字，前面两位大妈因插队就吵起来了。

“半截入黄土的人了，插什么队呢？有没有点素质？”

“怎么说话你你怎么说话呢？就你能耐呗，我插不插队关你屁事，我想站这就站了！”

“你这疯婆子，排队去，插什么插，什么毛病，丢我们老年人的脸。”

时久向后退了几步，以免造成误伤，果不其然，两个人伴着伴着就吵起来了，手里的热水瓶也在两人的吵闹中嘭一下爆了，爆的时候时久旁边的老大妈为了避免误伤一把把时久拉过来放在自己身前，时久下意识拿胳膊去挡，手背还是被划伤了，时久看着红色的血从伤口里面流出来，没有说什么。

茶瓶爆了两个大妈闹得更凶了，要对方赔钱，有的人已经绕开她们两个去接了水然后继续看戏，时久看到也过去，接满了正准备离开，一个大妈看到了，抓着就把时久拽到跟前指着人的鼻子骂。

“你要不要点脸啊？插什么队呢？你爸妈怎么教育你的？一个大老爷们娘们唧唧的。”

我怎么样关你什么事呢？我只是接个水而已，你也没站在水龙头跟前啊，我只是来接个水。

大妈揪着时久不放手，一直打他的背，动他的手，时久全部的力气集中在手上，里面是满满的热水，要是出了什么事他承担不起。

“您究竟想干什么？您说不过人家，自己的东西碎了就拿我这个软柿子捏？阿姨，你在动我一下，你就我告你故意伤害罪。”

不知道为何，在眼眶上涌热气的前一秒钟，时久他好像看到了陆续，他听到陆续对他说，不要怕，你可以试着自己保护自己，我在这，你不要怕。

所以他大着胆子说了那番话。

“你屁大点的小孩还想告我？我替你父母管教管教你怎么了？”大妈说着在时久背上发狠似的打了一巴掌，穿的厚一巴掌打上去也是疼得很。

时久没有躲，反而在大妈打了这一巴掌之后，淡定的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一边说一边拨通110，“阿姨，这里有监控，我们可以查，我背上你打的那几巴掌我们可以做伤痕鉴定，你说，我是报警，还是你跟我道歉。”

旁边的人眼看着事情到了报警的地步，围的人越来越多，甚至有不怕事情闹得小的在一旁煽风点火“报啊，告死她。别光说不做啊。”

时久的手指停在拨号键上方，他不是非报警不可，这个大妈欠他一句道歉，如果报警，事情就会闹大，他们就会知道，他去学校的时间也会推后。

“故意伤害罪，我还是未成年，阿姨，您说，会怎么判？”

“警察来了又怎么样？谁相信你一口白话？摄像头又怎么了？是你插队在先，是你对我不礼貌不尊重我教育教育你怎么了？犯法了？”大妈不服气，也不退步。

“故意伤害未成年罪，做伤痕鉴定也算是轻微伤，根据我国未成年保护法规定，阿姨你说你最少能在里面待几年？”

“狗屁东西，懂得挺多。”大妈狠狠推了时久，时久退后两步稳住，时久知道，这大妈相信他的话，大妈也怕进去留下案底给自己的后辈抹黑，哼了一声就离开了。

其他人见人走了也不自讨没趣，一会儿人就散了，时久看着陆续走到他面前，拉着他的手，放到嘴边吹了吹问他痛不痛。

时久说不疼，刚想要说陆续，你能不能抱抱我时，陆续消失了，消失在了他的面前。

他出现了幻觉，他看到了陆续，时久现在很惶恐、很不安，跟陆续认识的时间不长，关系却很好，在他心里陆续甚至重要到在他不开心时难过时可以抱抱的人，时久害怕这种感觉，这次的惶恐像大雨一样来的波涛汹涌。

整个人溺在其中，被不安包围着，就算如此，他心里想着的人还是陆续，他不能这样，他可以和陆续做朋友，可以把陆续看得很重要，但是他不能太过于依赖、关注陆续。

陆续这么好，他这么坏，不可以的，不可以这样，时久上楼，病房里奶奶已经睡着了，姑姑在旁边刷手机，时久进来头也没有抬一下。

时久放下东西出去，坐在走廊的椅子上，他该怎么办，他不是特别坚强，他也不是无坚不摧的少年，他可以把陆续当做后盾，可以把陆续放下心上，但决不能把陆续拉到自己的世界里。

他不可以这么自私，自己的世界灰暗枯燥没有阳光没有人气，陆续该在光底下散发着属于他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