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回忆(一)
今年的昆仑是格外的冷啊!来此化形的神兽也是少之又少。
山脚下,白的茫然,像是要与整个昆仑山系融为一体。远处的几枝腊梅在这儿也是十分的惹眼,给这白雪天添了几分生气。
不久,远处出现了两道人影,身形纤长,缓缓向这儿走来。偏高的身影微侧,看向不远处雪面的凹陷,转身毕恭毕敬地对身旁人道:“师傅,子铭察觉那处的凹陷略怪。”宫子铭说完便又静静地看向那个凹陷,等待师傅的吩咐。
“去看看吧。”比宫子铭略低出二寸的女子淡淡说完,便先走在前头,宫子铭紧跟其后。
雪窈走在前面,发鬂上的步摇轻轻地晃动了那么一下,素白倒是与这雪景相融。身后的宫子铭同样是一身白,不过衣袖口和下摆处绣着淡灰色的兰花花纹——是昆仑弟子的穿着。
二人走近一看,发现坑里蜷缩着一只通体橘黄,身上几处带有褐色小斑点的小鹿。
这只鹿已经被冻晕了,宫子铭将它抱出坑里时,也是毫无反应。宫子铭拂去小鹿身上的雪,抱在怀中。因为小鹿是真的很小一个,宫子铭便顺其自然地用自己的斗篷轻轻把小鹿裹住。雪窈在一旁用法术来试探小鹿的气息。
小鹿的气息还算稳定,估摸着没昏迷多久,雪窈便带着怀里揣着小鹿的宫子铭匆匆赶回昆仑。
雪地上被他们踩出的脚印也跟着渐行渐远,直通昆仑山界。
昆仑山中的南殿,宫子铭抱着小鹿随同雪窈进入偏室内的床榻旁。屋内的陈设简朴、素雅,其环境一尘不染,窗外带有几瓣残梅的腊梅树,悄悄地将枝头探入窗边。
宫子铭手脚轻柔地将小鹿放在床上,又用被褥给它捂好,顺抚了下小鹿头上的绒毛。手上的余温即刻消散。
“师傅,这只小鹿应该是从长春谷来此化形的。”毕竟大部分鹿族都在长春谷生活。想着,宫子铭便端坐在茶桌的一旁沏茶。
雪窈则坐在另一旁,随手接过宫子铭递来的茶水,不过没有急着喝,将茶放在桌上:“今年的气候比往年的还要严寒,这只鹿竟顶着寒风刺骨也要到昆仑山化形,倒是个有点毅力的小鹿仙。”用着平和的语气来夸赞这只鹿的精神,到了宫子铭的耳里他倒是听出了雪窈其他的意思。
宫子铭干咳了两声,手中喝茶的动作也有所迟钝:“是,师傅教训的是。”
“我有说教训你了么?”
……
听闻,宫子铭不知所措地垂下眼眸,似乎被雪窈问住了不知如何回答。装做什么都不知晓呢,又显得不尊师重道,怕冒犯,可这又让他该怎么说呢。
“子铭自知在九洲渊因一时疏忽被那铃兽困于乱人心魄的阵法中,且无法逃脱。又因心神荡漾,急切想破阵而闹出一场笑话。实在是有损师傅颜面,有枉师傅对子铭投入的心思……”宫子铭依依说到这儿便悻悻闭口。
此事也的确不光面,堂堂昆仑大弟子,又是九天雪神一手教出的,竟会因一时的疏忽被困入阵法。
许是有些无稽之谈,传出去可是要被笑话啊!不过好在当时九洲渊的夜潭没人,宫子铭的这一囧样也只有雪窈一人看到。
雪窈许久未开口,身旁的茶水还在不断的冒着热气,伴随着一股沁人心脾的茶香。
宫子铭也跟着沉默,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雪窈的声音:“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就好……你之所以会疏忽怕是因为你觉得自己功有所成罢了,对吗?”
宫子铭像是一个谎言被戳破的孩童般低着头不好意思直着腰。雪窈果然一猜就中!
雪窈问宫子铭:“你现在是什么身份?”
“昆仑大弟子,首位九天雪神亲传弟子!”说到这宫子铭仿佛是又重拾了一些底气。
“那你又是怎么实行这个身份该做的事!”
“难道就是像你那日在九洲渊的那样?粗心大意!做事如此粗疏,难成大器!”雪窈有些动怒,但语气没有那么的怒不可遏。雪窈也尽量克制住自己不摔茶杯的行为,用语也多了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雪窈所说的这些,宫子铭全部将其听进耳朵里,反反复复的洗脑,呃……也算得上铭记吧。
“你那日差点就丢了整个昆仑的颜面。倘若真的丢尽,你让为师如何立足于这九天。”雪窈说到这语气也慢慢缓和下来,又喝了点茶水润润喉间。
宫子铭刚被责问完,心中也是略有些失落,却很快又振作起来。起身走到雪窈的面前,由衷地行师徒之礼,貌似雪窈的一通责问让他开窍了。
“恕弟子愚昧,枉费师傅此番用意。师傅的话,子铭更是意识到错误的根源在于弟子本身,万不该将过错归咎于其他因素。今日起,作为昆仑弟子,子铭不会再犯这种低劣的错误,还望师傅海涵子铭这次的有错之处!”
“若真是知晓自己的错误,那便是极好,倘若再犯,无人会警示你。”
“紧遵师傅教诲。”
“起来吧,时候还不晚,去做点事罢。”说着,雪窈便起身向内室走去。宫子铭看着内室门梁两边的帘子让雪窈用法术解开落下时,才肯转身离去。
南殿在宫子铭离去后又恢复了往日的寂静。
宫子铭快到山脚时,就已经看到石阶上等候多时的师弟卫庚。
同样,卫庚也看到下山的宫子铭,激动的直接一并跨了三个台阶跑到宫子铭面前:“嗨,师兄!好久不见啊。”
想过卫庚看到自己会激动,但没想到会这么激动。属实有点吓到宫子铭了!
宫子铭面色严谨,微微轻咳道:“现在也不过申时,你怎么来了,言姝师姐今日没有监督你们训练吗?”
卫庚支支吾吾半天,才小声道:“我是偷溜出来的……”
“哎哟——师兄,疼疼疼!”
在听完卫庚一阵哀嚎后,宫子铭才肯松手,走在前面道:“我这都叫疼,一会儿我告诉言姝可就有你受的。”
卫庚揉着耳朵追上宫子铭:“先不说这个,师兄,你还记得去九洲渊前你承诺的事儿吗?”
宫子铭有些好笑,但还是把腰间上的锦囊扯下,从中拿出了一个用荷叶包裹着的东西——叫花鸡。
两眼放光的卫庚伸手接过稍微还带着点热气的叫花鸡,心中不禁喜滋滋的。
“对了,躲着点吃,要是被言姝看见了你我都吃不了好果子。”
“知道了师兄,我保证言姝师姐连这鸡的骨头都看不着!”此时的卫庚已经迫不及待地扯下一只鸡腿在啃了,香油糊了一嘴,满嘴的油光。
两人都下了台阶,一前一后的向北峰走去。站在南峰还能隐约听到两人的交谈。
“一会儿到了北峰,我定会跟言姝说你今日偷懒这事儿,该罚你的少不了。”
“那我就告发师兄你给我开小灶!”
“你若真告发师兄,以后可就没人为你开小灶了。”
……
两道身影就这样融入远方的雾气中。
南殿偏室内,雪窈坐在床边,正端详着被褥中小鹿的角,越发被这鹿角所吸引,不自觉就摸了上去。
这鹿角生得漂亮,表面是一层柔软的小绒毛,摸着舒适的很。雪窈回过神来觉得自己这样摸下去有扰小鹿的休息,便停下了自己的行为。后又给小鹿掖好被角,就去屋外了。
偏室的墙院里栽了棵万年老树,倒不是雪窈栽的,是上一任的掌门播下的种子,如今长成了这样粗壮。
老树现在已是棵灵树,灵气丰厚,在这白雪皑皑的天气依旧繁花似锦,树根处散落着少许的花瓣。老树矗立在这儿,倒成了一番美景。
雪窈挑了块树根处,倚靠着这老树,任由雪花的飘落,就这样阖上眼眸,睡了下去,在这寒冷又安静的冬日。
不知雪窈睡了多久,内室的窗口处闪出一道亮光,一瞬即逝。
有股热气扑向雪窈的鼻尖,雪窈睫毛轻轻一颤,细小的雪落了几粒。雪窈即刻睁眼,漆黑的眸子对上另一双偏黄的眸子,对面的脸很快完整地呈现在眼前。
一个长得像小鹿的女人,眉间有着鹿族的鹿角印记,鼻尖还有些发红,淡红色的嘴唇轻微的干裂,一双澄澈的眼睛正盯着雪窈。
“美人姐姐,我来昆仑山化形,不知怎么到这里的,你知道这里是哪吗?”可能是刚化完形,她的发音还有些稚嫩,软软的声音回荡在雪窈的耳朵里。
“美人姐姐?”见雪窈盯着自己不说话,她便用手在雪窈眼前晃了晃,青色的衣袖也在手臂的摆动下跟着晃。
雪窈抓住眼前“小鹿”晃动的手,道:“你什么时候醒来的?”
“挺久了,看着你也挺久了……”
“小鹿”的头发是全部垂散开的,头顶上也落了些雪花,看样子是看了雪窈挺久的。
雪窈松开了“小鹿”的手,起身掸去身上的雪,看向蹲在地上的“小鹿”,说:“这里是我的寝殿,我弟子看到被冻晕的你就顺手救下了。”
“喔哦,原来是美人姐姐救得我。”“小鹿”起身道。
雪窈被“小鹿”的这一称呼叫得有些不适,便道:“叫我雪姐姐就行……”
“那雪姐姐全名叫什么?”
“雪窈”
“小鹿”点了点头,嘴里反复咀嚼着雪窈名字,对这个似乎情有独钟。
雪窈发现“小鹿”正光着脚丫踩在雪地上,脚都有些发红,担心冻坏“小鹿”,便拉着她进了屋内。
“小鹿”在身后轻声道:“雪姐姐,我也有名字……”
“那你的名字是什么?”雪窈回应了她。
“我叫挽枭,挽留的挽,枭雄的枭!”
那朵不知是在什么时候落在雪窈发间花瓣此刻掉落了,正巧落在刚化为人形的挽枭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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