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过往

上面正举行着盛大的宴会，洪亮的交响乐声甚至能够传到这里。虽然我没有见过，但肯定是美丽又豪华，让我无法想象的场景，与这里肯定截然不同。

这里是个仓库，杂乱破败，到处堆放着积尘的老旧工具。这是我从有记忆开始，一直所居住的地方。

我躺在冰冷粗糙的地面上，暗暗羡慕上面的人。

好想去看看。

是不是有很多穿的很漂亮的人？还有很多很多好吃的好玩的，明亮又温暖。

我多希望有机会能够上去看看。

从记事开始，我就一直生活在这里，采佩西先生给我吃穿，而我则定期替他处理“障碍”。

我不能拒绝采佩西先生。

我是他耗费7coin，买来的狗。

狗要爱主人，无条件听从主人的话，一切事情都以主人为主。

我要这么做，才不会挨打。

缓缓闭上眼睛，我准备浅睡一会儿，却被突然而来的撞击声惊醒。

有人在撞门。

我立刻警惕起来，捡起匕首握在手心，准备攻击。

会来这里的，只有采佩西先生和管家，他们都有钥匙，不会像这样撞门，就算忘记带钥匙，现在也不是管家先生的送餐时间，没有人会来。

是谁？

不过一会儿，门被撞开了。

我戒备地望去，准备出击，看见来人陡然愣住。

进门的是一个身着规整华贵，容貌出众的少年，气质稚嫩，偏要穿成熟西装，透出一股违和感。他的胸前别着一个银色胸针，在黄昏光下熠熠生辉。

我认得那个上面的图案。

采佩西先生让我铭记在心的，拥有这个标志的人，我绝对不可以伤害。

我默默放下了匕首，静静缩在角落，观察着他的举动。

那少年将门重新锁上，松了口气后拍了拍手上的灰，刚一回身，脸上得意的神色陡然变做了惊吓。

“啊！”

……

他好像被我吓了一跳。

因为他的表情看上去不太好。

他是在怕我吗？

少年站在门边，直到由惊吓缓过神，才再次看一下我，他的眼神很奇怪，我大致已经清楚接下来他会说些什么了。

无非是“你长得真难看”或者是“你好脏”之类的话。

无所谓了，反正我也已经习惯了。

只不过……莫名还真不想从他口里听到这些话啊。

“你……”

他出了声，我也认命的闭上了眼睛。

“长得真好看。”

我猛然一阵，惊愕的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好看？我吗？”我有些微弱道。

“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他立刻笑着回答了我。

我有些手足无措。

从来没有谁对我说过这样的话，我难以进行回答，片刻之后，我才艰难憋出一句话。

“你也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虽然我见过多少人，但我能够肯定，他一定是最好看的。

从铁窗中透出的微弱阳光落在那黑色的发丝上，像是光滑的绸缎，沉静的蓝色眼眸宛如深不见底的湖水。

他真好看。

我在心里暗暗想道。

当少年打算再次搭话的时候，门突然被打开了。

一名穿着华丽，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快步走了进来，他的面容凶狠，几近恶毒般地盯着我看。

是采佩西先生。

我下意识低下了头，表示我的顺从与忠诚。

他看起来怒气冲冲，让我心里十分不安。

“库克叔叔！”少年喊道。

听见少年的声音，只见采佩西的脸色顿时由阴转晴，脸色变得微微红润，笑得眯上了眼。

“亲爱的，你怎么来这种地方了呀？”

他的语气极度柔和，却并非是讨好的意味。

我看向少年，他叫采佩西叔叔……他们应该是亲人吧？

“他是谁？为什么被关在这里啊？”

采佩西先生顺着少年的目光看向我，眼中的温柔霎时化作阴冷，当他再度看向少年时，又恢复了和蔼可亲的模样。

“上不了台面的东西罢了。”采佩西道，“你不要和他接触，小心弄脏了自己。”

采佩西揽上少年的肩，舔了舔唇，神情有些我不能理解的怪异。

“可我喜欢他。”少年似乎对采佩西对我的评价介意，他的神情微微有些不悦，“我不允许你这么说他。”

采佩西笑容一滞。

“雷格大人会担心的，您先离开这里吧。”

采佩西说到了什么，让少年脸色纠结起来，他在身上摸索了一会儿后，快步朝我走来。

他拉过我的手，将什么东西放在了我的手里，看上去包装很精致，而且有一股淡淡的香味。

“这是什么？”我问道。

“巧克力糖。”

“本来想偷偷吃掉，但没想到库克叔叔这么快就来了，这是我最喜欢的，所以我也想送给我觉得最好看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脸上有些发烫。

“我走啦！下次再来看你！”

少年对我挥了挥手，随后走出了房门，我看着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绿丛之中，有些出神。

直到采佩西先生怒喊了我一声，我才立刻回过神来。

采佩西先生俯视着我，面色尤为不善。

“你——知道他是谁吗？”

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我应该怎样回答？

从他的胸针看来，我应该认识他，可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也算不认识。

我最终摇了摇头。

“那你还敢靠近他！”

采佩西怒道，狠狠抓住我的头发。

“蠢东西！是我对你不够严格吗？你接近他想干什么！我守了那么久，没想到被你坏了事！”

头发被扯的生疼，但我却不敢吱一声。

“他是我的！我的！”

采佩西另一只手重重掐住了我的脖子，一股窒息感顿时涌上心头。

“求您……我……不会了……”

我在喘期间艰难的冒出几个字，剧烈的疼痛感让我感到有些麻木，在意识模糊的最后一刻，我听到他说——

“我会给你换个地方，不会再让你有机会见到他。”

＃

“我会给你换个——”

“更黑更暗，更脏更小的房间。”

长满倒刺的鞭子重重打在了我的身上，划出一道又一道血痕，挥动的声音仿佛哀嚎，凌厉刺耳。

我静静忍受着不发出一点声音，只要忍过去，只要忍过去。让采佩西先生发完怒火，我就可以回到之前的生活了。

“就差一点——就差一点，我就可以推到路德维希家，他们就是我的了！你这个蠢东西！没用的废物！”

采佩西疯狂地漫骂着，丑陋面目毕露。

推倒路德维希家？

为什么？

采佩西先生，不是很喜欢路德维希家吗？他为什么要……

珍惜的人，为什么要去破坏呢？

……

鞭策结束后，我在采佩西先生的黑色箱子里待了一周，没有食物，也没有水源。

我无数次求盼着我能够死去，脱离这份痛苦。

可是不行。

采佩西先生保证着我的生命，哪怕我主动寻死，也会立刻被制止，就这样生存与死亡之间，上不去也下不来。后来我就放弃了，静静的待在箱子中，像待在的羔羊般，等待着审判。

而那个少年给的糖果，被我捏的已经融化，紧紧粘在手心。

那是唯一，能让我感觉安心的东西。

也是唯一……

让我坚持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