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六章
接下来几日皆是艳阳高照的大晴天,因着皇后有孕的缘故,回京的日程又往前提了提,明日便是归期。余氏在帐里静养了几日,还是按捺不住心思,想去见见让傅琼礼谈及时眉目都软和下来的那人,她抹不开面子,又实在好奇,便携上儿子,寻了借口找过去。
那时正是午后,帐里静的很,这才几月的天气,外头林子里竟也有聒噪的蝉鸣,毒辣的日头蒸得人恨不能像块冰一样化了去,营帐里静悄悄的,谁都不愿在这样的天气里多说一句话。
下人进来通报时,傅琼礼正立于桌前作画,书桌原是靠窗而放,不过近日烈阳实在刺眼,扰得他静不下心,便命人将桌子搬到另一边,可这样一来阳光直射帐中木塌,白玦惯有午睡的习惯,不过一晌就热得吱哇乱叫,不依不饶地闹了一中午。傅琼礼无法,只得让人又将书桌搬回原位,背对窗户为他遮光,他自小被傅翎严厉要求,午后顶着烈日习武罚跪更是家常便饭。热些便热些吧,傅琼礼如此想着,他养的这只大白兔娇惯得很,细皮嫩肉经不得一点风吹雨打。
余氏带着聂昀珩进来,傅琼礼忙放下笔向两人行礼,余氏这几日精神好了不少,脸色较之前更红润了些,她笑道:“既没外人,便不必多礼了。”
她进来时就看见傅琼礼正在作画,看起来颇为认真,她信步走近,俯首间环翠相碰,响声清脆,她低头一看,却是笑了:“前些天陛下说我还不信,你这几日当真是让兔子给迷了心窍,原先我记得你向来偏爱山水,怎么想起画兔子来?”
原来那张薄如蝉翼的米白宣纸上,傅琼礼将数只白兔藏于草木间,白兔皮毛蓬松,躲在灌木中像一团团雪白的棉花,圆润可爱。余氏看得心中欢喜,便道:“少见有人将兔子画得这般讨喜,我既开了口,你便不能再将它赠与旁人了。”
傅琼礼将桌上摆放的葡萄剥了皮,送到聂昀珩嘴边,随口答道:“您喜欢就拿去。这么热的天儿,您总不能单单为了一张画过来,陛下也能同意?”
余氏理了理绛紫银纹绣百蝶锦衣,寻了个位置坐下,捻着染了丹寇的两指虚抚了头顶斜插的凤钗,懒洋洋地嗤了一声:“陛下日理万机,哪有那闲工夫成日盯着我。”
傅琼礼心里一哂,知道聂宏瑄又惹得余氏不快,他暗自幸灾乐祸,面上仍然平静:“陛下心怀天下,自然也记挂着您。”
余氏双手绞着帕子,竟还带有几分小女儿的娇憨,她恼道:“你真是越大越没意思!”她在帐里巡视一圈,并未见到那个人,余氏单手撑在脸侧,笑语盈盈地望着他,傅琼礼被她用那样的眼神一望,顿时有几分不自在。
她叫来已经吃了半盘葡萄的儿子,用帕子擦了他手上的汁水,慢条斯理问道:“你打小聪慧异常,我今日来的目的你心里还不清楚?听陛下的意思他是已见过这人,莫非只有我一人被蒙在鼓里?那日我帮你在陛下面前许下承诺,无论如何你得将这人让我见过了才能放心。”
傅琼礼听她挑明来意,略挑了眉,算了算时辰,白玦这会儿功夫怕是也该醒了,却还是有几分不放心,嘱咐道:“您要见他,我自然不敢推辞。只是他自幼长在山中,未曾见过生人,胆子小得很,若是有何处失了分寸,您看在我的面上担待着些,莫将人给我吓坏了。”
余氏笑骂道:“我竟这样吓人吗!你且放宽心,我既应了你,便没有反悔不认这一说。”
傅琼礼便退到里间,白玦把被子踢到床尾,皱皱巴巴地团成一团,袖口滑到胳膊肘,露出一截嫩白的小臂,他抱着属于他的墨玉枕,脸贴在上面试图汲取一丝丝凉意。傅琼礼也是好气又好笑,白玦嫌弃玉枕坚硬,睡觉不舒服,是从来不愿枕的,近几日天热,晚上入睡时更是燥热难当,傅琼礼身体火热,白玦挨都不愿挨他,倒是那墨玉枕触手冰凉,他夜夜抱着个玉枕睡得酣甜。
傅琼礼蹲在床前,握住白玦无意识微蜷的手指,白玦吧唧了下嘴,迷迷糊糊睁开眼,困得厉害还有几分不情愿,又没有完全清醒,语气软趴趴得像只刚出锅的糯米团子,甜软粘人。
他攥住傅琼礼袖口,哑声抱怨:“困……”
傅琼礼看他睡得粉嫩的双颊看得心痒难耐,忍不住凑上去亲了又亲,白玦还没从困意中醒来,蔫巴巴地任他折腾,被他惹得急了也只是不情不愿地哼唧两声,虽如此,自己那两条胳膊缠他缠得却紧。
床边小几上盛着碗用冷泉水湃过的葡萄,白玦睡时底下人呈上来的,傅琼礼怕他贪嘴,被这些零嘴凉了肠胃,便没有叫醒他。这会子他坐在床前,将葡萄剥皮又剃了籽喂给白玦,葡萄个个饱满多汁,又被冷水泡过,酸甜微凉,傅琼礼喂一个白玦便吃一个,待吃完了人也清醒了。
傅琼礼拿了帕子轻拭白玦唇边汁水,又净了手,替他理好了衣裳,将余氏在外间的事情告知于他。白玦倒无甚反应,穿好了鞋袜随他一道出去了。
谁知刚出里间,白玦便被一不及他腿高的幼童抱住了,他向后退了一小步,低头望去,下一刻身子便僵了。
聂昀珩扬起肉乎乎的脸蛋,腮边梨涡若隐若现,笑得天真又有几分羞赧。
前段时日被小太子逼迫吃了一篮子草的回忆又涌现出来,白玦碍于余氏在场不好发作,只柔声对傅琼礼咬牙切齿道:“快……”
余氏起身招手把儿子唤回去,略带了一丝歉意,对白玦道:“珩儿年幼顽劣,冲撞了公子,还望公子不要见怪。”
白玦修成妖前,只怕是寄灵山最易丧命的了,一只兔子,既无锋利的爪牙,也无坚硬的铠甲,成日提心吊胆朝不保夕,能分辨出身边哪怕最微弱的恶意。他看着余氏,余氏生得温婉,望向他的眸中满是柔软的善意,他愣在原地,一时竟不知作何反应。
傅琼礼怕他失了礼数惹余氏不喜,暗自戳了戳他,在耳边低声提醒:“跪下行礼。”
白玦却傻乎乎地扭过头来,“啊?”
余氏失笑,掩唇摇头道:“何必多礼,快坐。”
白玦难得的有些拘谨,坐在傅琼礼身边一时连手放哪都不知道,傅琼礼在一旁看得新奇,过了会儿看到他局促的模样又有些心疼,便借着二人宽大的袖子,在底下悄悄捉住了他的一只手。
余氏不动声色地呷了口茶,移开了目光,聂昀珩在母亲身边歪着头打量他们两人片刻,扯住母亲一边胳膊,问道:“为何之前未曾见过这位哥哥?”
他声音并没有放低,屋中三人皆听了个清楚。傅琼礼刚想解释,余氏却拉近了儿子,附在他耳边说上几句,聂昀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后小脸一肃,竟恭恭敬敬朝白玦行了一礼:“婶母。”
白玦“噗”的一口茶尽数喷出来,一张俏脸咳得通红,傅琼礼忙去为他拍背顺气,又去斥责聂昀珩:“胡说什么!”
小太子委屈巴巴:“母后告诉珩儿,这位哥哥是皇叔的心仪之人,既是如此,为何不许珩儿唤声婶母?”
二人齐抬头望向余氏,余氏轻咳一声避开脸,佯作无辜。
三人间有两人互不相识,对坐一室颇有几分尴尬,一时帐中鸦雀无声,聂昀珩深觉无聊,又不敢催促母亲或自行离去,只蔫蔫坐在一旁打哈欠。
幸而余氏见到了人,便已是心满意足,她提出要走,傅琼礼将白玦摁在凳上,出去送她。聂昀珩由底下人抱着,已睡了过去,傅琼礼落后余氏两步,跟在她身后,余氏停了脚步转身看他,傅琼礼躬身一礼。
余氏挥退身边众人,只留下傅琼礼,静静看他片刻,垂下眼睫,忽而开口:“不怪乎陛下不愿,这人我瞧着,却有几分可疑。”
“不,您听我……”
傅琼礼猝然起身,紧张之情溢于言表,他试图解释,却被余氏打断。
“这么激动做什么。”余氏双眼如利刃,直直望进傅琼礼眼中,“许是女人的直觉,第一眼见他时便觉得不踏实,又说不上哪里不对。不过……你这态度,可是印证了他身上的确有鬼?”
傅琼礼在人前一向面上功夫做得极好,可面对余氏时却是半分也假装不出来。他垂眼不动,背后却悄然湿了一层,若是余氏不喜白玦,同聂宏瑄说了一嘴,带白玦回京,怕是难了。
余氏瞧他模样,却又是抿嘴一笑,她上前捏住傅琼礼耳垂,如同儿时一般扯了扯,笑道:“便是如此,我也认了,谁叫我家兄弟喜欢。只是有句话,还需你告知给他……”
她抬眼,额饰映得眉眼之间一片绮丽,也带了一分厉色:“若他伤你一毫,这个人,我绝不轻饶。”
傅琼礼一时没缓过来,仍是痴愣傻站在哪,待反应过来,才艰难沙哑道:“他……必不会害我。”
“不怪姐姐多心,只是你枕边之人,怎可不查清来由?”
傅琼礼勉力笑笑,“您说的是。”
送走余氏,傅琼礼回到帐时才发现白玦竟将桌上剩余的冰葡萄吃了个干净,见他回来,白玦略有几分心虚,随手抽了张纸盖在那摊葡萄皮上。傅琼礼见状倒吸一口凉气,忙去抢夺那张纸,白玦方才所拿并非他物,正是许诺要赠予余氏的那幅画。
即便他动作飞快,却为时已晚,汁液已经晕染了墨,花了纸上的白兔。傅琼礼扶额叹息,白玦去拉他手,带着几分讨好。
傅琼礼将画折好,扔进废纸篓,“想吃便吃了,怎跟做贼似的?”
白玦撇撇嘴,起身从背后抱住他,“让吃也是你,不让吃也是你,左右好人都是你来做。”
傅琼礼反身将他拥入怀中,白玦将下巴搁置他肩头,安安静静的样子倒有些反常,傅琼礼双臂锢住他的腰,问道:“今日是怎么了,这么乖?”
白玦软巴巴地趴在他耳边,是少见的萎靡:“我虽是妖,却不曾害过人的。”
傅琼礼心里一紧,“你都听到了?”
不提妖物本身听觉灵敏,单说白玦,头顶上那俩长耳也不是白长的。
白玦双手揪住他背后衣料,眼睫乱颤:“人都道妖物作乱世间,残害生灵,憎恶抑或恼恨,我都是不惧的,只是你信我,我决不会害你,亦不会让他人害你。”
傅琼礼从他发间摘下一根兔毛,“兄嫂看我长大,关心则乱,你莫要放在心上。”
他拍拍白玦肩头,余光扫到他衣领又沾了几撮毛,想到今日白玦掉毛越发厉害,早上起来一抖被褥,白毛如同落雪,纷纷扬扬能掉一地,有时在睡梦中还能把兔毛吃到嘴里。恰好这时白玦化做原型落在他脚边,抖抖身子的功夫又飘下来几根兔毛,前肢立起扒他身上央着抱抱。
傅琼礼稍作犹豫,双手架在他前肢下头,将白玦举在眼前与自己平视,拧眉问他:“你最近怎么掉毛这么厉害?”
白玦被他架到半空,有些不舒服地蹬了蹬后腿,两只耳朵软趴趴地贴在脑后,若不是他现在一脸的白毛,定要让傅琼礼看出他的窘迫,“天热啊,就、就掉毛嘛……”
傅琼礼望帐外看了两眼,比起正午来这时阳光略减,倒不是很刺眼了,他想起明日便是归期,这几天下人收拾东西时白玦一直以原形示人,指不定一身白毛上落了多少灰,他将小臂长的大白兔往怀里鼓鼓囊囊一塞,带着他出了帐。
白玦窝他怀里,拿一边耳朵戳戳他:“干什么呀?”
傅琼礼揉揉他的兔脑壳:“天儿这么热,带你冲个凉。”
他将白玦带到一处浅溪,想到这里需得绕过大片灌木,再加上营帐中众人都在收拾行囊,此时这里更不会有人闯入。
溪水淙淙,极为清澈,潭中几尾小鱼见到人来急忙闪躲,溪边树冠茂密,头顶烈阳影影绰绰落于溪上,宛如碎金点点。吸入的空气满是潮湿清新的草木芳香,耳边鸟儿呢哝,似是仙境。
傅琼礼在岸边找了块大石,自己坐在上面,将白玦放在溪边,掌心抵着他绒绒兔尾,将他往外推了推,自个儿单手撑头侧躺在大石上,慢悠悠道:“快下去,莫浪费了我一番心意。”
白玦趴在湿漉漉的石板上,伸出一只爪子往溪水里探了探,许是阳光无法直射到这里的缘故,水温冰凉,倒是缓了几分暑气。他回头看了眼傅琼礼,迈着四只短短的小爪子往他身边挪了挪,噗通一声跃进水里,将水星溅了他一脸。
傅琼礼轻笑一声,拧了把吸满了水的衣袖,看着溪里一个白团子在水中浮浮沉沉渐行渐远,扬声提醒道:“小心些,仔细飘远了!”
白玦只露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在水面上,两只耳朵扑棱棱地立着,身下四只小短腿奋力凫着水,好半天才游到傅琼礼身前。傅琼礼长臂一伸将他捞上岸,从腰间解下一个香囊,取出块胰子,在手中搓出沫来,尽数抹在白玦身上。
白玦不习惯被人拿捏在手里作弄,迈着小碎步晃了晃,傅琼礼掌心缩紧,警告他:“别动。”
他的双手拿惯刀剑,这时揉搓在白玦一身皮毛上却轻柔的很,他将袖子挽到臂弯,骨节分明的手将白玦两只耳朵拢在掌心搓洗,还不忘出声提醒:“闭眼,省得溅进去你又怨我。”
白玦气哼哼:“王爷手法不错,伺候过不少人吧?”
傅琼礼拎起他一条后腿又搓又揉,失笑道:“谁敢让我这么伺候,也就一个你了。”
待他将白玦从头到尾都洗了个干净,又重新放入溪里,看他自己在水中玩得欢,自顾自净了手。
白玦又踩了几个来回的水,将脑袋扎进水里冲洗干净,这才不紧不慢回到岸边。不管自己浑身上下还在滴水,犹如一个雪球一样滚进傅琼礼怀里,趁他还未反应过来时疯狂甩起了毛!
“好了好了,你乖一点!”
傅琼礼手忙脚乱地镇压住了这只不听话的兔子,变戏法一般又从怀里抽出条手巾,把他包在里面,抱到了溪边草地中央的一块石板上,这处顶上正好少有树荫遮挡,下午日光稍缓,一束阳光穿过幽绿丛林,直直落在这块青石板上。
白玦浑身上下都在滴水,被一条帕子从头兜到尾,被太阳晒了大半柱香的时间,毛也干了七七八八。他在日头底下昏昏欲睡,粉呼呼湿漉漉的小鼻尖细细地颤,喉咙里发出呼噜噜的声音,他趴在石板上,雪白的毛蓬松芳香,身后圆滚滚的小尾巴颤巍巍地立着。
傅琼礼五指作梳为他顺毛,看这场景实在心痒,忍不住用指尖戳了戳大白兔的尾巴尖。却没想到方才还快要睡着的大白兔这会儿像个小炮弹一般噌的跃起,他站在石板上冲傅琼礼呲牙:“你乱动什么!”
傅琼礼莫名其妙,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白玦,白玦气鼓鼓得快要炸成一个球,他点了点他的脑袋:“怎么了这是,后背不让碰也就罢了,怎么尾巴也摸不得?你趴在这里,能摸的地方也不剩几个,叫我如何是好?”
“你非要摸两下才痛快吗!”
白玦气得直跳脚,在青石板上来回蹦跶,若是长了手,只怕指头都要戳在傅琼礼眼前了。
傅琼礼无奈,看他躲自己好远,还死死护着尾巴,只能顺着他来:“是我的错,向你赔不是。”
若是他态度再强势些,白玦还能找寻借口呛他一呛,如今这个语气,白玦怎么琢磨都像是自己欺负了他,倒生出几分愧疚。他踟蹰着上前,犹豫了好久,最终大义凛然一般倒在石板上,露出自己软乎乎的肚皮:“给你摸,成不成?”
傅琼礼一愣,看着白玦四脚朝天,露出的小肚子白白软软,一时瘫在一旁笑岔了气。白玦仅有的几分愧意都被他笑没了,他恼羞成怒,一个骨碌翻起身来跃在傅琼礼身上。傅琼礼仰倒在草地上,白玦踩在他胸口,撒气一般跳了又跳,爪子在他脸上乱踩。傅琼礼又是一阵大笑,引得胸膛震颤不止,白玦没站稳险些滑下,被他又捞回怀里。
白玦站在他身上,顶着张毫无威慑力的兔子脸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红彤彤的眼眸望进一双熟褐色的。这时微风起,一旁扶桑花叶簌簌作响,更高处的紫丁香娇嫩无比,受不住这阵风的吹打,浅紫花瓣徐徐飘落。一时间万籁俱寂,似乎世间只余眼前这人。
一片花瓣擦着白玦脑袋飘落,正好落于傅琼礼唇边,白玦似是受了蛊惑,缓缓上前,小心翼翼地踮着脚,隔着花瓣亲上了他的脸。
他的两只长耳朵软了下来,贴在傅琼礼脸侧,小小的三瓣嘴蹭在他脸边,带来一阵痒意。傅琼礼任由他动作,忽而身上一沉,低头看时白玦已变回人形覆在他身上,如云黑发散于身后,双眼盈润含情,他拂去那片碍事的花瓣,注视他片刻,阖上眼眸吻上他的唇。
傅琼礼拥住他,白玦于这事实在无甚经验,不懂如何去吻,只觉此情此景,心里只想着要去亲亲他,于是便做了。他伸出红粉的舌尖去舔傅琼礼的双唇,忽觉腰上一紧,眼睫抖得一塌糊涂。
花瓣随风而落,藏在白玦发间,白嫩耳尖红得快要滴血,经他背后阳光一照,连轮廓上那些细小绒毛都看得一清二楚。傅琼礼吻他时闻到了扑鼻的花香,及隐隐的青草香气。
夕阳渐沉,暖橘落日投在草地上,将碧绿都染上杏红,傅琼礼抱着白玦仍倒在地上,白玦蜷在他怀里,脑袋依偎在他胸前,鼻尖微红,下唇略肿,手还攥着傅琼礼领口,人却是睡熟了过去,他咕哝一声,又往傅琼礼怀中缩了缩。
傅琼礼顺势抱紧他,在他落了残花的发上轻轻送上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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