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八章车队晃晃悠悠赶在天黑前抵达京城,文武百官在城门前山呼万岁,之后的事便由聂宏瑄操心了。
傅琼礼坐着车,带着他从寄灵山捉回来的小兔子,回到了自个儿王府门前。
白玦好动,愿意安安静静在车里坐上一天已是奇迹,这边马车刚停,他就从车上一跃而下,傅琼礼随后也下了车。
王府前早有管家带人在此等候,他一早得了消息,说傅琼礼带了一人回京,因此也并不讶异,只笑眯眯上来迎接:“问王爷安。王爷一路舟车劳顿,是先沐浴还是先用膳?”
“不急。”傅琼礼将东看西望的白玦拉到身边,又道:“前段日子我信中所托之事可办妥了?”
管家躬身将二人往府里迎:“您吩咐的事情,咱们怎敢不放在心上?听荷苑已收拾完毕,这两日恰逢那菡萏花期,湖中开得正盛,正是美的时候。”
他打量了两眼傅琼礼的神色,提议道:“不如我叫人将晚膳摆到听荷苑中去?”
傅琼礼点头:“挑些清淡的菜式,那些荤腥近日就不要上桌了。”
管家伸着头往后面张望,又问:“怎不见季公子?”
傅琼礼已携着白玦进了门,闻言平淡道:“兴许有事,不必去管。”
沿途常有下人经过,见到他们纷纷下跪行礼,白玦扯了他袖口一角,凑近小声说:“你这里规矩真多。”
傅琼礼失笑:“我这些规矩又框不住你,你怕甚?”
白玦头回下山入凡世,自然好奇得不行,山中少有人烟,更何况是年轻貌美的女子,白玦这一路上见到不少侍女,一颗玩心又起,忍不住吹口哨逗弄。那侍女们抬头一看,却是如此俊俏的一个小公子,双颊飞上红霞,娇羞不已。
傅琼礼扶额无奈:“你真是……”
管家领路来到听荷苑,这里位于王府东南角,素日少有人来,清静淡雅,十里荷塘中央,一间小院浮于水面之上,岸边有一小路由木板铺成,直通小院门口。
初荷盛放,簇簇银红赫赤藏在片片碧绿翡翠之中,却是美得恰如其分。水中常有几尾火红锦鲤,见有人来便一甩长尾躲进翠绿莲叶间。
白玦用足尖挑起一块小石头,踢到半空又凌空一脚,石头咚的一声砸进方才锦鲤躲藏的莲叶中,溅起小小的水花,锦鲤受惊,急急忙忙游出来四下乱逃。白玦觉得有趣还想再来,被傅琼礼拉了回来。
傅琼礼带着白玦走过木板小桥,上了岸后才发现原来这荷塘中央竟是有一座小岛,院子修于小岛之上,周遭草木旺盛,一片桃红柳绿,欣欣向荣之景,这样看着,到真有几分像是在寄灵山中建了座庭院。
推开小院的篱笆门,便见庭院中间搭了座凉亭,四根支柱上蜿蜒缠绕着几根葡萄藤,在顶上遮了大半烈阳,尚不成熟的葡萄泛着青色,藏在叶片之下。凉亭一旁由人挖了条浅溪,从荷塘引了水进来,叮咚流淌时还带着几分荷香。
往前走了几步,白玦眼尖地在一处橙红茑萝中看见一抹雪白,他缓缓上前蹲下,再起身时怀里竟然抱了只白兔。也不全然是白的,这只兔子通体雪白,只尾巴尖并一个眼圈是黑色的,它兴许在白玦身上嗅到同类的气息,在他怀中并不挣扎,乖乖的任由他摸。
白玦捏了捏它的爪子,又顺了顺兔毛,才把它放在地上去吃菜叶了,他扑进傅琼礼怀中,仰起脸问他:“你怎么还藏了只兔子,嗯?”
傅琼礼从不拒绝他的投怀送抱,揽了人入怀,闻言也是一头雾水,偏头去看管家。
管家离他们几米远,也不敢抬头,低眉顺目道:“咱们也是听说王爷近来喜好变了,便自作主张抱来只兔子,您要是不喜欢,奴才现在就抱出去。”
傅琼礼无声询问白玦的意思,白玦不甚在意的模样:“养着呗,又不缺它几口吃的。”
管家得了傅琼礼的命令,一早就退了出去,此时院中只留下他们二人,外加一只不停嘴一直嚼菜叶的兔子。
天色稍暗,柔柔月光如在院中铺撒银纱,耳边泉水叮咚,荷香扑鼻,傅琼礼从背后抱白玦在怀,火热鼻息喷在他耳边:“喜不喜欢?”
白玦怕痒似的缩了缩脖子,摩挲着腰间傅琼礼的那双手,眼底像揉碎了月光一般闪闪发亮,他点点头:“还不错。”
屋中自是早就备好了晚膳,白玦不食荤腥,桌上便一片翠绿,只添了一道用慢火熬煮了一日的茯苓鸡汤,撇去油花,闻不出丁点儿油腻。鸡肉软烂入味,用炖的奶白的汤底浇上面,再在顶上撒上一把细碎的葱花。
在山中近一月,吃食上总有些不尽人意,山中猎物大多是鹿、狐之类,狐肉不可食,鹿肉又粗糙难咽,之前还能打几只野兔改善口味,可自从摊上身边这只,兔肉已从厨子的菜单上划去了。
傅琼礼怕白玦见到生人拘束,早就吩咐下去,平日除了打扫不许外人进入听荷苑,往常他用膳还需下人在侧布菜,如今却又反了过来。
白玦一路上在马车里嘴就没停过,这会儿倒是不饿了,傅琼礼夹在他碗里的菜一口没动,把下巴搁在臂弯里,趴在桌上两只眼滴溜溜乱转。
桌上有只小金盆,敲了冰块进去,中央摆了个酒壶,白玦看得好奇便拿了过来,倒满了自己面前的酒杯。他凑上去嗅了嗅,酒盏中石蕊红的酒水甜香浓郁,他从未饮过酒,小心翼翼地嘬了一口,噌的直起身子,一手拉着傅琼礼衣袖,一手指着酒杯,眼睛晶亮:“甜的!”
屋中小窗被撑开,有微凉夜风吹进,扰得烛火晃了几晃,白玦面上犹带笑意,盈盈烛火倒映在他沉沉眸色中,细白双颊如染红晕。
傅琼礼俯身过去,低头在他唇上一吻,果然尝到酸甜的果香,他退后些许,看着白玦垂下的眼帘,轻笑一声,重复道:“甜的。”
“是梅子酒,少饮些无妨。这酒是陈伯酿的,他一向酒瘾大,只怕后劲有些足。”
傅琼礼警告他完,去一旁水盆边净了手,一回头正好看见白玦将酒壶中最后一滴酒倒入自己杯盏中,举杯要饮。
“哎——”
再去阻挡为时已晚,一个要夺,一个便躲,二人身手都极快,争夺间只见几抹残影,烛火摇曳更加剧烈。这时傅琼礼一时失手,碰翻了白玦紧握在手里的酒杯,那酒水便顺着领口淅淅沥沥洒了白玦一身。
傅琼礼僵着身子去看,见那石蕊红酒水如同蜿蜒溪流一般淌过白玦一身白衣,白玦也低头看了眼,闷闷说道:“没有了……”
若是往常,他早就闹了,现在倒好,乖乖坐在那里,盯着自己衣裳只会翻来覆去地说“没有了”,可不就是糊涂了?
傅琼礼拿了帕子胡乱给他擦了擦手上沾染的酒水,颇为无奈地点了点他的额角:“我跟你说话,你向来是不会听的,明早要是头痛又得跟我闹。”
他挑起白玦下巴看了眼,见白玦眼神清明,看来只是微醺,才稍放了心。
傅琼礼把白玦拉起来,道:“我还有些公文要看,里间修了汤浴,你且先去洗洗,清洗下便好,切记莫要泡久了,把酒气发出来要难受的。”
白玦盯着他看了许久,才傻乎乎地点点头:“哦。”
他看起来迷迷糊糊,步伐倒还稳健,傅琼礼推开小窗目送着他进了里间,才出了小院唤下人进来收拾了桌子。
他离开这王府不过一月,府上上上下下积攒的大小杂事却是不少,傅琼礼将最后一本折子合上放置一边,桌上一旁蜡烛烛芯都有些长了,灯火忽明忽暗影影绰绰。他疲倦地按了按眉心,忽然想到在此期间白玦一直未曾出来,定是又将他说的话当作耳旁风了!
傅琼礼当真是恨铁不成钢,咬牙急忙冲进里间,一进去就看见满室雾气缭绕,这汤池修得宽敞,七八个人一同进去泡着也不挤,里头闷热极了,却始终不曾见到白玦的身影。
他又往前走了两步,待他看见汤池边上东倒西歪躺了三四个酒坛时,脸色才真正变了。傅琼礼冲上前去挨个把酒坛提起来查看,竟然都已被喝空,酒坛上还带着潮湿的泥土,显然刚被人挖出来不久。
“白玦!”
傅琼礼急不可耐,扬声高喊他的名字,却无人应他,他一面恼火,一面又怕白玦离开,他刚准备出门叫人去找,隐约觉得不对,低头一看却大骇!
一人深的浴池中,白玦赤身裸体仰面倒在池底,双眼微睁,唇边吐出一串气泡,墨色长发在他身后飘散,头顶两只兔耳竟也现了出来,越发衬得他面色惨白。
白玦说过,灵力衰弱之时他便维持不住人身。
傅琼礼心口一窒,恍若有千斤重锤直砸后脑,带来一阵眩晕,这时真是什么都来不及想,他纵身跃入汤池,温热的水随即湿了他一身的衣袍,他抓住白玦的胳膊一把将他拽进怀里,白玦软绵绵地趴在他的肩头,像是没了知觉。
傅琼礼抱住他的两只手臂都在颤抖,他轻拍着白玦的侧脸,发丝都在狼狈得滴着水,双眼微红,神色狰狞,“白玦!你……白玦!醒醒!”
他又厉声向外喝道:“来人——!”
这时他觉得怀中一动,他忙转头去看,见白玦慢悠悠睁了眼,望着他似在出神。
“你……”
“嗝——”
……
两人保持这样的姿势在浴池中站了许久,梅子味的酒嗝在此期间一直未停。
傅琼礼额角青筋直跳,白玦像是清醒了一些,“呀”的一声钻进他怀里:“你来了呀!”
傅琼礼身体僵硬,抱不是,不抱也不是,许久他才艰难开口:“你方才……进水里做什么?”
白玦甚是无辜地仰头答道:“吐泡泡呀。”
这时谨远急急敲门问道:“王爷方才可是叫我?出了什么事?”
过上一会儿才听傅琼礼从屋里说道:“不必了,你退下吧。”
待门外没了动静,傅琼礼才揽着白玦走到池边,他方才心急白玦安危,入水时连外衣都没有脱,这时湿漉漉裹在身上十分累赘。
他坐在池边躺椅上,除了衣裳才下了水,白玦将下半张脸埋在水里,仍咕噜噜地吐着泡泡。
他这样子,明显是醉了。
傅琼礼入水后将白玦抵在池边,便要兴师问罪了。他指着池上那几个空酒坛,问:“你从哪里挖出来的?”
白玦答道:“不用挖呀。”
傅琼礼奇道:“那你是怎么找来这么多坛的?去找陈伯要了?”
白玦摇头,打了个响指,池边忽然凭空又多了坛红绸封顶的酒坛,“变出来的啊。”
傅琼礼一时哑口无言,默着默着,又低低笑出来,“你啊你,怎么跟狗似的,鼻子这么灵?”
“我不是狗。”白玦一本正经地纠正他,“我是兔子。”
他在头顶比出两只兔耳,又左右晃了晃:“小兔子。”
傅琼礼终于忍不住,搂住他哈哈大笑起来,白玦人虽醉着,可还乖乖由得他抱,忽然想到一事,他急急将傅琼礼推开。
“你怎么了?”
白玦面带急色,胡乱往头顶摸去,要去抓那两只长耳。许是醉了身体不受控制,他越是要抓,那长耳朵像是有了魂一般躲得越快。
“我耳朵呢?”
白玦抓了两把没抓到,顶着一副天要塌下来的表情崩溃道:
“我耳朵呢?!”
傅琼礼憋笑憋得艰难,他存心要逗他,便佯装严肃道:“你的耳朵?方才已让我拿去下酒了。”
白玦眼中隐隐泛红,颤声道:“你、你吃了?”
他在浴池中泡了许久,双颊连着脖颈晕上大片酡红,此刻眼圈儿连着眼角一道红了,倒真让人萌发了要“吃”掉他的念头。
傅琼礼一步一步将白玦逼至一角,单手抚上他侧脸,指腹在他下唇流连,低声道:“可我没吃饱,你说怎么办?”
白玦在水中一个踉跄,不敢抬头,委委屈屈道:“我就两只耳朵呀……”
傅琼礼心里偷笑,刚要提出霸王条款,便看见白玦右手握拳在自己左手掌心中敲了一记:“我还有,你吃不吃?”
怎么的你还有三只耳朵不成?
白玦脚下轻点,飞身跃起时甩落一池水花,他横趴在池边,横趴在傅琼礼面前,傅琼礼目光胶着在他滚着水珠的赤裸腰背上,一寸一寸往下……
忽然他长眉一挑,震惊之色溢于言表,待沉静下来,双眼中只余一片沉沉。
只见白玦尾骨往下二指,雪白浑圆的双【河蟹】丘之上,一截毛茸茸的兔尾正瑟瑟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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