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一·前尘
平北侯府是一片死寂。下人们快步在主卧房内来回穿梭,一盆盆血水从里间被端了出来,整个屋子里充斥着血液的猩甜气息。
几个从宫里来的御医站在外厅窃窃私语,纷纷摇头叹气,表示束手无策。坐在主位上身着米色金龙纹绣衣袍的男子将桌子一拍,御医们吓得跪倒在地。
景承厉声道:“你们一群御医,连一个办法都想不出来?朕留你们有什么用!?”
御医们连连磕头,道:“回陛下,箭矢深入肺部,箭头上的毒早已扩散,的确无力回天!”
景承道:“平北侯为国征战十余年,如今四海安定,万方来朝,居然会被同朝之人暗杀!”景承越说越气愤,几乎要将牙齿咬碎,“你们给朕听着,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把云舒给朕救回来!”
“是是是!”
听着外厅里的对话,聂云舒想出声劝阻,却发现自己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只能睁着眼看着床帐。周围的一切都在晃动,晃得他胃部翻江倒海。渐渐的,他只能听得见自己的喘息声。
可笑啊,他才三十岁,就落得这般下场,但他没有什么可自叹的,他的人生,从四年前开始就是在苟且偷生了。前三十年是怎么度过的?好像除了和萧如是在一起的那段日子,他再也想不起别的了。
聂云舒抿了抿干涩到裂开的唇,几乎用尽全部力气,抬手往墙上指去,那里挂着一幅画,画上的男子穿着一袭素色衣袍,与丛竹之间回眸,便定格了无数回忆。那是聂云舒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
侍女茯苓看到了聂云舒的动作便知道他想要什么,来不及擦去脸上的泪珠就快步去取回了画,放在聂云舒手边。聂云舒不能起身,只能抬手轻抚着画卷,在脑海中再次勾勒出那人的模样。这张画是他在十二年前,萧如是生辰之日画的。当年聂云舒第一次随父亲出征,凯旋归来时正好是萧如是的生辰,聂云舒万般自责没有给他准备贺礼,萧如是只是笑笑,说你平安归来就是最大的贺礼。聂云舒不依不饶,瞧见了一旁的笔墨纸砚,非要为他作画,萧如是拗不过他,就随他去了。那时候的日子,多好啊。当时的聂云舒怎么也不会想到,就是这样的一幅画,竟成了他近年来思念萧如是的唯一寄托。
想着想着,聂云舒剧烈咳嗽起来,一股液体从喉间喷涌而出,染红了他的半张脸。
“侯爷!”茯苓忍不住大喊了一声。
景承闻声不顾阻拦闯了进来,坐在聂云舒床边,低眼便看到了那幅画,衣袖突然被聂云舒紧紧拽在手心,他眼神中的凄惶让景承为之震撼。
景承心中了然,伸手抓住了聂云舒的手,慢慢道:“你放心,朕马上追封萧如是为平北侯夫人,让你二人……合葬。”
闻言,拽着袖子的手渐渐松了下去,许久许久,没有再动过。
云乐四年,平北侯世袭大将军聂云舒被人暗杀,薨于平北侯府。
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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