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四·书堂

竹生犹犹豫豫地蹲下了，聂云舒拢起衣服下摆，踩上了竹生瘦小的肩膀，两只胳膊死死地抱着树干。

聂云舒喊道：“快站起来啊！”

竹生被这么一踩，只觉得肩上有千斤重，哆哆嗦嗦的，努力想要站起来，可那双颤抖的腿根本不听使唤，还没完全伸直，突然重心不稳，连带着聂云舒一起向后倒了过去，摔了个四脚朝天。

聂云舒和竹生浑身脏兮兮的，蹑手蹑脚到了学堂。说是学堂，其实就是老爷子在府上收拾出来的一间供兄妹几人读书的屋子，请了附近最好的私塾先生来教。弟弟妹妹年纪太小，所以学堂暂时只有聂云舒和聂云仪。

聂云舒本不想来，奈何竹生非要求着他来，说是自己不来，老爷子会连他也一起罚，这才来了。

扒着窗户，聂云舒看到妹妹穿着一身粉色衣裙，长发在脑后挽了一个好看的髻，剩余的大部分垂下来，乖巧的贴在坐得端正的后背上。聂云舒不自觉勾起了唇角，云仪自小就美，在其她的大家闺秀中更胜一筹，虽出身侯府，却没有沾染到丝毫的野性，这也难怪景承非要立她为后。前一世，他们兄妹几人中，最后只有平日里不争不抢的云仪得到了一世喜乐。

聂云仪注意到了爬窗户的哥哥，趁夫子转身的时候，轻轻给聂云舒打手势。聂云舒心领神会，快速地溜了进来，也端端正正地坐着。

夫子早就听到了动静，鼻间一声冷哼，把唇上方的胡须都吹起来了。夫子故意叫：“聂云舒。”

聂云舒乖乖地站了起来。

夫子背着手走来走去，用浑厚的嗓音问道：“你来说说，孔夫子的思想核心是什么？”

聂云舒心底一笑，朗声道：“为‘仁’，为‘礼’。”

夫子缓慢地点着头，表示认可，片刻后又道：“你认为以仁治国如何？”

聂云舒道：“仁和礼，是每个子民应该去学习的，可若是治国，可鉴之却不可用之。”

听到后半句，聂云仪吓了一大跳，急忙去看夫子的脸色，果然夫子已经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

夫子厉声道：“你在胡说什么？”

聂云舒没有收敛的意思，继续道：“仅靠统治者的‘仁’就能治理好天下吗？万一他不‘仁’呢？依我所见，以仁治国不如以法治国，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岂不是更能将国家治理好？”这些话还是上一世景承登基时聂云舒告诉他的，只不过是随口提起，没想到景承竟然真的把他的想法实现了。

夫子气得绿了脸，指着聂云舒颤抖着，说话也断断续续起来：“你！你竟敢颠覆圣人之言！”

聂云舒不为所动，道：“这并不是颠覆。所谓‘美美与共，天下大同’，不正是要以完整的法度为基础吗？否则，难道每个人都会恪守仁和礼吗？”

夫子忍无可忍，怒吼道：“出去！”

聂云舒耸耸肩，大步走了出去，临出门还听到夫子的怒吼：“你把《论语》给我抄十遍！抄不完别来书堂！”

聂云舒笑笑，不来就不来，他才不抄那些，有时间还不如看看兵书练练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