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番外·前尘002

平津二十三年，聂修远战死在漠北，其子聂云舒承平北侯、世袭大将军之爵，位列武将之首。朝廷暗流涌动，明争暗斗，全部军权掌握在皇帝一人手中，将军之位形同虚设。

聂云舒忍气吞声，将全部的屈辱和不甘藏在心里，并将那一张张落进下石的丑恶嘴脸铭刻在心。鸟尽弓藏，战争平息后，这就是武将的下场。没了父亲做靠山，聂家的处境越来越窘迫，聂云舒只能靠自己撑起一片天。

下了早朝，聂云舒去校场练兵，如今他没有军权，只能做做这些闲散的事。校场上的士兵们迎着烈日热火朝天地进行着训练，见到聂云舒纷纷笑着打招呼。这些士兵有一半都是跟着聂家上过漠北战场的，可如今聂云舒也不敢冒险说服他们为聂家所用，事已至此，他能信任的，除了自己还有谁呢？可即便是孤军作战，他也要一点一点夺回军权，决不会让聂家任人宰割。

回到侯府，聂云舒身心俱疲，和衣睡了，一觉醒来看见窗外已是月明星稀，府中有隐约的琴声。聂云舒知道抚琴者为谁，仔细想想，也有好几个月没有见他了。

聂云舒起身，鬼使神差就往闲云阁去了，那是侯府中最偏僻的住所，自他和萧如是生疏之后，萧如是便以养病为由搬到了这里。聂云舒知道，他是避着自己。

越走越近了，琴声也渐渐明晰，月色明亮，聂云舒看见萧如是坐在海棠树下，抚着那把坏过一次的琴。

萧如是知道他来了，十指覆上琴弦，止了琴音。

聂云舒回过神来，犹豫了片刻还是走进院子，道：“你身子不好，怎么还在院子里吹风？”

萧如是依旧坐着，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月光的映衬下，他的脸越发苍白。

“偶尔一次，无妨的。”萧如是说着把琴放在席子一边，伸手倒茶。

聂云舒没有说什么，在小桌前席地而坐，接过了萧如是递过来的一杯茶，淡淡的清香，喝下去的时候却是苦的，聂云舒皱眉，道：“这是什么茶，缘何这样苦？”

萧如是还是笑着，自己也喝了一口，神情却没有变化，道：“公子觉得它苦吗？其实是公子心里苦罢了，公子心里苦了，觉得任何事都是苦的，也会让别人觉得苦。”

听着这一声声的“公子”，聂云舒觉得刺耳，可这怨不得谁，是他自己要让萧如是那么叫的。

聂云舒压下心中的不快，道：“这是何意？”

萧如是放下杯子，轻声道：“如今侯府情况不妙，虽说公子承的是世袭的爵位，可难保陛下不会给侯府按个莫须有的罪名。的确，现在公子已经很努力地在卧薪尝胆了，可是在外人看来，还是锋芒太盛。对于陛下而言，聂家依旧是一把刀，在乱世可以杀敌，但在盛世却直直插在他的龙椅上，他自然坐立不安。”

聂云舒听着这不急不缓的嗓音，觉得心中舒服了不少，况且萧如是说的一点儿也不差，便问道：“那我该如何？”

萧如是道：“敛其锋芒，装病卧床，让陛下彻底对聂家放松戒备。公子，只要活着，聂家永远都有机会。我相信你。”

聂云舒看着他的眼睛，心中涌动着什么，却又将它狠狠压了下去，躲开了萧如是的目光。

一片海棠花瓣落在了杯子里，聂云舒道：“你说心里苦了，喝这茶就会苦，那你苦吗？”

萧如是呼吸微微一滞，嘴角勾起惨淡的笑，再次端起杯子，连同花瓣一起喝了下去，放下杯子时眼角泛起了泪花。

萧如是笑着道：“真的，好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