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冥婚
夜里的冷风吹着树上仅剩的几片枯叶,夜色被浓雾掩埋,只留一盘血月的残影。
祁家大宅挂了满堂白绫,到处贴满白纸剪的囍字,院子里立着的白幡被风吹的猎猎作响。
高堂上坐了个面色凝重的老人,看着院子里死气沉沉的宾客,垂头就着阴风抿了口冷茶,然后皱着眉咳嗽了老半天。
满府寂静,两个形容枯槁的老仆端了几盘冷食往宾客坐的桌子上摆。
“诸位吃好喝好,吃好喝好。”
两个老仆边摆边念叨,这群宾客却都不出声。
也不怪他们,毕竟只是一群稻草扎的假人,里面放了宴请的已故之人的生辰八字用来招魂罢了。
“少爷,吉时马上就要到了,您快着些。”
仆人着急的小声催促,拿了金冠想要替镜子前的人戴上。
“怎么?那么急着让我去死?”
那人一双含情的桃花眼,此时正满是厌倦和孤傲,斜眼瞥了那仆人一眼。
仆人对上这冷漠的目光,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没有,少爷,小的只是害怕您误了吉时会出事而已。”
那仆人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满是厌恶。
一个臭病秧子而已,从小就性格那么怪,现在装什么?真当自己是祁家二少爷了不成?
祁喻毫不在意的扯乱了头发和衣饰,恶劣的对镜子一笑。
“反正我早晚都要死,我怕什么?”
那仆人急了,慌张的喊了一句,让外面的婢女进来。
祁喻挑了挑眉,“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小六,”他叫了那仆人一声,“你刚刚……声音好大呐……”他说的又慢又从容,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小六的脸“唰”的白了,又惊又俱的想往身上带点东西防身,可又怕坏了府里大事,只好忍着害怕,默默向自己所知道的所有神明仙灵祈祷。
婢女手脚麻利,长了张尖酸刻薄的脸,进来一句话不说,整理完了就出门,根本没把祁喻放在眼里。
祁喻磨了磨牙,觉得很不爽。
想了想后又作了罢。
算了,马上就要死了,还在意这些干嘛呢?
他接过小六捧着的金冠戴上,然后站起来缓步踏出房门。
冷风“呼——”地吹过,吹动了祁喻身上佩玉的穗子。
吉时已到。
宅子外面传来唢呐的声响,又喜庆又诡异。
一身白衣的轿夫们抬了一口血红的棺材从浓雾中现身,铁链缠绕,咒文附于棺材表面,狰狞可怖又诡异谲怪。
里面就是我以后在阴间的新娘了?
后面又跟了一顶挂着白布的轿子,里面端坐了一个唇红齿白的纸新娘。
祁喻看着棺材进了大宅,一股阴冷的风不知从何而起,吹的他脊骨发凉。
“大师,我祁家未来三年的运势,可就靠您做法了。”
祁喻从棺材上移开视线,看见他祖父正握着一个黄袍老道的手,放了一兜黄金。
老道看样子也有些仙风道骨,点点头后把金子揣怀里,告诉他祖父不要担心,一定能成。
老道有点本事。
开坛做法后,那股阴风就慢慢消失,然后汇于那口棺材之上,才彻底消失。
老道嘴里念念叨叨,一把黄符往天上一撒,桃木剑刺中一张,从案上的火焰上扫过,燃地一干二净,只剩下一点灰飘到了祭品上。
老道取了他的心头血,沾着血写了张符,再次烧成灰后和在水里,示意祁喻喝掉。然后又拿毛病沾了一滴血,隔空稳稳的点在纸新娘的眉心。
祁喻接过碗,皱着眉凑近问了问,一股尸体腐化的味道。
恶心的想吐。
他抬头看了看祖父。
高堂上正襟危坐的老人根本不在乎,甚至有点期待的看着祁喻。
祁喻冷冷的勾了勾唇角,仰头一饮而尽。
阴风乍起,那轿子里的纸新娘慢慢动了。
一个纸童子搀着纸新娘慢慢往高堂走,满堂噤声。
喜婆愣了半天,被老道一戳才猛然惊醒,甚至不敢看已经站在堂中的祁喻和纸新娘,高声喊: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越靠近纸新娘,越是冷。祁喻穿的还算厚实,这会儿冻得嘴唇乌紫。
纸新娘那画上去的红唇弯了弯,被纸童子扶着完成所有礼数后,一丝轻渺的声音钻进祁喻耳朵。
“呵……”
那声音难辨男女,倒是莫名好听。
喜婆高喊:
“送入洞房——”
洞房就是那口棺材,祁喻也不怕自己躺不进去,就跟着纸新娘往棺材走。
老道嘴里念念叨叨:
“阎君牵线贺阴渊喜结连理判吏掌笔书地府永共同心。”
“生前未结朱陈好,殁后配成秦晋亲。”
这句话落了,周遭的冷气一瞬间被抽离。
宾客从稻草变成人形,一个个把酒言欢,原本安静的宅院也突然变得喧嚣吵闹。几个鬼童子围着院子打闹奔跑,倒是有些不一样的热闹。
面前不再是纸新娘,而是一个身着腥红嫁衣的长发……男子?
他配阴婚的对象,竟然是个男的?
祁喻脑子有点混沌,腿一软差点坐地上。
他的新婚“妻子”一把扶住他,轻声说了句:
“该入洞房了。”
这厉鬼的声音不再那么渺远,听真切后也是清亮悦耳的。
红棺上的锁链“唰啦”解开,咒文浮动,闪着金光飘在空中。
入棺前,祁喻转头看了一眼,他那副躯体已经被架住跟了上来。
他和自己的身体一起入了棺。
棺材重新打入长钉,咒文轰然压住不算严实的棺材盖,锁链浮起,一圈一圈紧紧缠住棺材,被轿夫抬着上了山。
唢呐响起,听起来那么喜庆。
身体里没了魂魄,变得面色苍白,原本阴郁稠丽的眉眼没了他那招人厌恶的表情后倒是意外的温柔好看。
再看看他的鬼新娘。
眉目如画,唇似绛朱点春红,眉如远山黛色浓。
倒是不可多得的美人。
“我叫祁喻,从今往后,我可就是你的夫君了,拜了堂,这辈子你都离不得我。”
祁喻心思恶劣,想调戏一把。
谁知这新娘子这么纯情,一调戏便红了耳朵,声音却依然清冷。
“妻名鹤黎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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