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没用的东西！你怎么还不去死！”

顾承灵抱腿坐在床上，听他妈在客厅咒他去死。

听响声，大约是茶几上的东西都被扫落摔碎了吧。

卧室门的把手拧动了两下，却没能打开。

顾承灵早在他妈带着一身酒气回家之前就把门紧紧锁上了。

“死畜生！你给我开门！”卧室门被砸的砰砰响。

顾承灵把头埋在臂弯里，瘦弱的身体细密的发着抖。

卧室门上了锁，明明已经很安全了，可他还是蜷缩起来，仅仅是因为毒打后的条件反射。

“开门！听见没有？！”

顾承灵不去开门，他知道，一旦开门，他面对的就是一顿毒打。

“我是你妈！你连我的话都敢不听了？！”女人混乱的咆哮和砸门声一起灌进顾承灵的耳朵。

顾承灵把自己埋在被子里，身上陈旧的伤口隐隐作痛。

他轻轻的抚摸自己身上结痂的伤口，没有眼泪。

他的眼泪早就在一次次痛苦中哭干了。

缺氧的失重感把他蒙住了，他大口大口的呼吸喘气，感觉自己要溺死在这里了。

他惊慌的蹬着被子床单，拼命仰着头呼吸。

空气在哪里？

氧气在哪里？

窒息感淹没整个大脑。

又瞬间消失。

顾承灵知道自己又发病了，比之前更加严重。

双手蒙住脸，恍惚间身旁一切都不真实起来，朦朦胧胧的，耳边的咆哮和砸门声也渐渐远去。

好像灵魂冷漠的飘在半空，目光冰冷，静静地看着自己的躯体挣扎呼吸，绝望似乎消失不见，麻木地接受一切。

“砰！”

卧室门被女人拿螺丝刀撬开了，被踹的砸在墙上，又根据惯性关回去。

“小畜生你听不见我说话吗！”女人染成酒红色的发丝凌乱的扎着，对自己的亲生儿子张口就骂。

顾承灵慢慢缩到墙角，却被螺丝刀砸中额头。

痛……

他捂住额头，麻木的目光看着发酒疯的女人。

幸亏是螺丝刀柄，没有砸出一个血窟窿来。

拳打脚踢。

被撕扯着头发拖到客厅。

太正常了。

这一切对他来说都是无所谓的，都经历过太多次了。

两岁那年，爸爸妈妈就发现儿子不爱和人说话交往。

刚开始夫妻两人以为只不过是内向而已，就没有多管，后来学校发了张心理测试卷，幼小的顾承灵一个题一个题的认真回答完。

第二天班主任给顾承灵妈妈打电话，说小顾承灵可能有些心理疾病，让妈妈带他去正规的心理咨询机构看一下。

夫妻二人合计了一下，决定带孩子去检查。

谁料心理医生告诉他们，顾承灵患有很严重的抑郁症，需要长期疏导治疗。

顾家并不富裕，顾父不愿意出钱，也不愿意有个患有精神病的儿子，态度十分强硬的要和顾母离婚。

顾母没想到自己深爱的男人是个这么不负责任的人，一气之下同意离婚，净身出户。

刚开始小顾承灵每个周去两次心理咨询室，顾母也心甘情愿的掏钱。

可架不住花销太大，很快就掏干了钱包。

顾母就每天喝的烂醉如泥，小顾承灵找不到妈妈也不哭，就安安静静的坐在屋子里，不玩玩具，不吃东西也不睡觉，就那样坐着。

像是死了一样。

顾母喝了酒，委屈愤怒全都积攒着，看见顾承灵这个样子，怒火支配理智，对幼小的顾承灵一顿毒打。

从那以后，只要他妈出门喝酒，顾承灵就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不出声也不出门。安静的像个不存在的人。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死是活，只是一个躯壳在运转。

“你死了是吧？！我为你失去婚姻失去爱情失去青春，我还做的不够多吗？！”女人一耳光扇到顾承灵的脸上，迅速发红肿起。

“你就是来讨债的！你就是来折磨我的！”女人手中铁棍轮上他的背脊，顾承灵痛的闷哼出声，感觉自己的脊骨要断了。

“小畜生！你怎么还不去死！”女人歇斯底里，崩溃的跪坐在地上大哭。

顾承灵忍着剧痛，慢慢移过去，抱住女人的腰。

他知道母亲需要安慰。

也知道自己有病，害了母亲一辈子。

但是他没有愧疚感，没有难过。

他是个没有感情的人，感受不到快乐，感受不到失落。

“妈……”

他张口叫了一声，声音沙哑，很疲惫。

女人只是哭，并不应他，还伸手把他推开了。

顾承灵跌倒在地上，脊骨再次受到重击，他痛的爬不起来。

破碎的啤酒瓶扎破了他的皮肤，深深嵌进去，鲜血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