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他就静静地躺在冰凉的地上，等脊骨的剧痛稍微缓和一些后，才爬起来把哭睡了的母亲拖到床上去。

然后再忍着疼挪到卫生间拧了湿毛巾来，擦干母亲脸上的眼泪和花掉的浓妆，露出一张略显老态的脸。

顾承灵一点一点擦干净，连眼角的鱼尾纹也不放过。

拖着一身伤痛的身体再好好把客厅收拾干净。

然后才回到房间。

其实他连腰都不敢弯下去，因为脊骨会痛的喘不上气来。

门上的门锁被撬坏了，关不上，只能虚掩着。

他站了片刻，才进屋拿了换洗的衣服去卫生间洗澡。

热水从淋浴器里洒下，打湿了顾承灵蓬松柔软的头发。

额头和脸上肿起来的地方火燎燎的疼。

他也没在意，把头发洗干净才动手清理身上。

沐浴露的泡泡细腻轻盈，却洗不掉一身伤痕。

他借着热水洗干净身上的血，又扳过胳膊，别扭着身子扣掉嵌在胳膊上的绿色玻璃碎片。

实在是嵌地太深，他自己根本弄不出来。旁边的置物柜里有纱布镊子医用酒精，赫然是个简易的医疗柜。

顾承灵拿着酒精，拧开盖子往胳膊上倒。剧痛让他牙关紧咬，一张昳丽的小脸都白了。

缓了一缓后，他又拿了个镊子，用毛巾擦了一下雾蒙蒙的镜子，才对着镜子把玻璃碎片夹出来。

止好的血又一次涌出来，他再一次拿酒精浇了伤口，又从置物柜里翻出碘酒纱布，自己往伤口上擦碘酒，然后咬着纱布另一头包扎。

打的结还算漂亮，可见这种事不是第一次干了。

关掉淋浴器，他疲惫的往卧室走。

屋里一片混乱，床单被子被拽掉在地上，窗边的花盆被打碎在地上，泥土洒了一地，里面种着的薰衣草被碎片割断，横尸在泥土中。

他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才上床躺下。

一把螺丝刀在墙角静静躺着。

顾承灵看见，握着它坐在床边，默了片刻才起身拿钥匙打开抽屉扔进去。

抽屉里不少东西，螺丝刀、刀片、扳手，铁制的水杯。

都是曾经打在他身上的东西。

墙上挂着的时钟快要没电了，走针咔咔的慢半拍，恐怕早就不准了。

从桌子上的收纳盒里拿出两节电池，顾承灵踩着椅子扶着墙慢慢去够时钟。

时钟上面落了不少灰，顾承灵抽了张湿巾擦干净，团了一下丢进了床边的垃圾桶。

换上电池，又照着手机上的时间调好表，才挂回去躺在床上。

凌晨一点半了，手机响了一声，提醒他低电量。

顾承灵找到充电线插头插上，才闭上眼睛睡觉。

头发湿漉漉的，他也不吹，也不管明天会不会头疼，就只是闭着眼睛，安安静静的睡觉。

其实他所做的一切并不是感情在支配，而是从小他妈让他记牢的——

“看见东西倒了要扶起来。”

“看见乱的地方要收拾干净。”

还有学的知识——

“尊老爱幼。”

“孝顺父母。”

“保持整洁。”

和他潜意识告诉自己的——

“你不能死。”

“你得安慰她。”

其实全都是为了一件事。

在别人眼里像个正常人。

于是他装的这么完美，骗了他妈，骗了同学，骗了老师。

甚至骗过了一年一查的心理医生，在他的病例单上写下了“抑郁症有所好转，但还需加强引导。”的话语。

也差点……骗过了自己。

以为自己是个正常人.。

以为自己有了像正常人一样的感情。

河水浮浮沉沉，鼻子里被灌进了不少水。

空气越来越少，感官越来越模糊。

四肢好像已经消失不见了。

“哗啦！”

“你怎么不知道呼救呢？掉河里把脑子泡傻啦？”

清冽好听的男声响起，在头顶上方。

顾承灵没顾得理他，猛烈的呛咳，咳出呛进鼻腔的河水。

男生体贴的给他拍着背，还给他理了一下湿漉漉的头发。

咳完起身，男生又递上一条毛巾。

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毛巾，他伸出的手顿在半空，不确定地往男生脸上看了几眼，才犹豫着接下毛巾，擦拭掉发间不住滴落的水珠。

男生顺手拿过毛巾给他擦头发。

“我叫洛鹤，你呢？”

顾承灵沉默，他不想跟别人交流。

甚至是惧怕。

“别不说话啊，别害羞嘛～告诉我呗。”

依旧没有回答。

“哎呀，相遇就是缘分嘛，我都告诉你了，你不告诉我的话，我岂不是亏本了？”

顾承灵：……

“告诉我又不会怎么样，就只是方便我叫你而已，你不想被叫做“喂”或者“那个人”吧？”

“顾承灵。”他小声说。

洛鹤光顾着缠他了，没注意他说了话，加上顾承灵声音又小，根本就没听清。

“什么什么？再说一遍呗，刚刚没听清。”

顾承灵又不说话了。

“唔，好吧，工程量。既然你不告诉我，我也就只能叫你工程量了。”

“是顾承灵。”这次声音大了一点，发音也加重了一些。

“好啊，顾承灵，你身上衣服都湿了，先去我家换身衣服吧。省的一身湿漉漉的回家挨骂。”

洛鹤把路边的单车推过来，让顾承灵坐在后座。

顾承灵摇摇头，往反方向走。

他得回家，他记得有人说过，不能跟不认识的人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