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半轮夕阳挂在西边的天上，几朵薄云掩了一半，被染上了橙红的色泽。

也给顾承灵打下了温柔的侧影。

顾承灵不习惯被人用这种温和友善的目光打量，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他在嫌弃异样的眼光和太多人的闲言碎语中待得太久了，徒然对上这种眼神，难免会有些不安。

“好看！”洛鹤对自己的审美极度自信，真心夸赞道。

其实衣服并不合身，裤脚长出来五公分，防晒服外套的衣袖也长的能包住手掌。

很明显是洛鹤又折返回家拿的自己的衣服。

顾承灵局促的拉上外套拉链，把衣袖挽了两折，坐在单车后座上抱着自己的湿衣服道。

“……好了。”

洛鹤像个二傻子一样，左脚一踩，单车就往前奔跑。

“走咯——”

顾承灵一个不稳，被带的往后一仰。他反手抓住车座，防止自己掉下去。

可是……

我是怎么掉进河里的？又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顾承灵眼睫低垂，小蒲扇似的投下一片不甚清晰的阴影。

晚风微扬。

“顾承灵。”洛鹤的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模糊，但顾承灵还是听清楚了。

可他没答应。

“你家在哪里啊？”

顾承灵抿了抿嘴唇，单手抱住衣服，稳住身子，腾出来一只手给他指路。

洛鹤一直把他送到小区楼下。

这一段路程的风已经把顾承灵的头发吹的干的差不多了。

单车稍稍向一侧倾斜，好方便顾承灵下车。

“拿上药。”

顾承灵怀里一沉，湿衣服上面稳稳的落了一袋医护用品。

“谢谢……”

顾承灵默默把袋子提在手中。

“跟我说什么谢谢，都是哥哥该做的。”

顾承灵：“……”

我其实不是小孩子。

洛鹤其实也没多大，也是十七的年纪，除了学习啥都喜欢干。

看见顾承灵这一米七的个子，再加上有些稚气的昳丽容色，自然就以为是个没长开的小孩儿。

顾承灵上了楼，打开门就看见他妈在客厅喝酒，茶几上站着的躺着的好几个啤酒瓶子，电视机里放着没营养的肥皂剧。

听见门开的声音，他妈也没看他，尖酸刻薄的问：

“到哪里去玩了？家也不回。你妈我都快饿死了，小畜生，是不是心里就打着算盘让我早点去死啊？”

顾承灵也不和她搭话，反正无论说什么都是一顿打，还不如省下力气干点别的。

果不其然，他妈没听见他回话，怒气又上来了。

顾承灵刚把袋子里的东西放进储物柜按类别分好，还没来得及把湿衣服塞进洗衣机，就听见客厅里一声啤酒瓶子摔在地上的巨响。

他妈揪着他的衣服把他拽出卫生间，直接就惯在墙上。

后脑磕在墙上，眼前一片模糊，连耳边的声音都几乎要听不见了。

“你身上这衣服是谁的？身上还湿了！我不管你你就跑出去胡闹是吧？！”

顾承灵甩甩脑袋，试图摆脱这种眩晕感。

“妈……”

“小畜生！你要胡闹就给我滚出去！别给我在这里丢人现眼！”

顾承灵根本就解释不了，剧痛和谩骂把他淹没，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麻木的疼痛。

女人随手拿起旁边的扫帚朝他身上狠狠打去。

很痛……

顾承灵疼的一缩，胳膊上的伤口被打出血来了，鲜血再次浸湿了纱布，在外套上洇出血色。

这外套还得洗好还给洛鹤……

可现在沾上了他的血……

他想起在学校的时候，被同学们明里暗里骂作没有感情的怪物。

他如果知道我有病的话，会不会觉得恶心？会不会觉得把好意给了个怪物？

顾承灵好奇的想。

和从前一样，他妈发泄够了就晕晕乎乎的睡了。

顾承灵照样在地上缓解疼痛，然后把他妈弄到床上去，再收拾好客厅和卫生间。

他把身上的衣服换下来，先把外套上的血迹搓洗干净，才放进洗衣机里洗。

关上洗衣机门，倒上点洗衣液，先把旋钮调到快洗，思考了一下，又调到混合。

弄好了这些，他才洗了澡包扎好伤口回到卧室。

晚饭还没吃，但他没有胃口，干脆就不做了。

手机依然在桌子上充电，今天出门时并没有带出去。他拔下来打开看看，微信好几十条信息。

班级群里班主任正在催着让把表填了。

下面一排收到。

果然是现代奴才。

顾承灵挨个填好，打开音乐戴上耳机。

耳机里播放的是莫扎特k448第二乐章，舒缓的乐曲和安静的气氛让身上的疼痛都缓解了不少。

他妈在主卧含含糊糊的梦呓，但依然能听出来是在骂人。

也不知道是骂的谁。

其实数来数去就那么几个人。

她冷心冷肺的前夫，患有心理疾病的儿子，小卖店猥琐的老板，单位压榨员工的经理上司。

睡吧。

明天得上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