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关老师下午有个会要开，带着洛鹤回学校上课了。

洛琦是让同事帮忙代的班，不能太麻烦人家，也回警局了。

病房里只剩顾承灵和他妈。

女人原本含笑的面容瞬间变了。

“小畜生！你怎么到医院来了！家暴的事是你说的对吧？！”

他妈把包一扔，抱臂坐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

顾承灵被扔了个正着，劣质硬皮革做的包砸在缠了绷带的胳膊上，痛的顾承灵打了个哆嗦。

“不是我说的。”

他把包放在病床床头，靠着床头坐直身子。

他妈冷笑了一声。

“不是你说的警察为什么会来？你当我蠢吗？”

“那是……”

“行了闭嘴吧！不想听你说话，浪费我时间。”

他妈冷着脸翻了个白眼，拿出手机刷视频了。

顾承灵默了片刻，从包里拿出一本本子，垫在被子上画设计图纸。

细瘦的手握住笔，画了一个个元件，导线接触一个不落。

他倒是到哪里都能安静做事，他妈就不行了。

还没过半个小时呢，他妈就坐不下去了，一定要回去，不乐意待在医院。

“你自己呆在这儿吧，破医院熏死我了。”

她说的是消毒水的味道，味道其实没有多浓，只是他妈不想和顾承灵在这里浪费时间而已。

顾承灵也不拦，毕竟拦又拦不住，闹急了等回家可能又是一顿毒打。

就这样吧。

“别忘了回家做饭！”出了门，他妈又高声叮嘱道。

他妈在前台黑着脸缴清了所有费用，头也不回的走了。

病房冷清。

顾承灵在纸上写写画画，等他从图纸上抬起头，外面天色已经是夜晚了。

纸上满满当当，整体架构清楚明了，连散热能力都标明了。

顾承灵拿出手机，拍了个高清的照片，发了过去。

【顾】：（图片）

【顾】：设计费800

【顾】：直接扫这个二维码给我就行

顾承灵摁灭手机，准备收拾东西回家。

路过病房的护士正巧瞥到他要走，就把他拦下了。

“您还不能走，得留院观察两天。”

顾承灵还记得要给他妈做饭，只好给他妈定了个外卖。

特意从粥店叫了一份小米粥送回家。

隔壁床的病人睡了一天，这会儿才醒。

顾承灵带上耳机继续画设计图纸。

手机震动两下，亮了屏。

【世外高人】：刚放学。

【世外高人】：还在医院？

【顾承灵】：嗯。

【世外高人】：吃饭了吗？

【世外高人】：我去看看你。

顾承灵犹豫了一下，打了一行字，点击发送。

【顾承灵】：不用了，你回家吧。

那边不回了。

顾承灵等了一会儿，才放下手机。

应该是不愿意理我了吧？

也对，我这种总给人添麻烦的神经病，没人愿意多看一眼。

亲生母亲也不愿意多理会。

“笃笃笃”

一听就不是查房的医生或护士。

“谁啊！都八点了！”

隔壁床的病友喊了一句。

“我来看看我朋友。”

外面说了一句。

顾承灵睁开眼。

洛鹤居然来了？！

不是给他发消息不用来了吗？

顾承灵下床开了门让洛鹤进来。

“你身上的伤……真的是你妈打的吗？”

洛鹤低声问。

顾承灵沉默不语。

“你放心，我会帮你的。到底是不是你妈打的？”

洛鹤又问。

其实这样很不礼貌，当面揭开顾承灵的伤疤，又追问他的家事……

可是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狠毒的母亲？

因为孩子有心理疾病就殴打他，还都是那么严重的伤！

顾承灵再次沉默。

空气似乎凝滞了。

整间病房只有他们两人的呼吸声和隔壁床的酣眠声。

太安静了。

“对……”

顾承灵轻轻吐出一口气。

这是他第一次在别人面前承认自己被家暴，不安和忐忑缠在心上。

一面期待洛鹤能够给他安慰，一面麻木的想着“反正都这样了，只不过是多一个被嘲笑的点而已。”

身上突然被一片温暖裹住，顾承灵被扑的往后一仰，惊慌的想要挣扎开。

自从成了一个精神病，从来没有人拥抱过他，也没有人愿意去拥抱他，这种感觉实在太陌生了。

洛鹤却更用力的抱住他。

顾承灵试探着把手放在洛鹤后背，想要回抱洛鹤。

这是他得到的第一颗糖。

“你恨她吗？”

洛鹤问他。

恨？

顾承灵其实是不恨的。

他没有所谓恨不恨这种观念。

只是讨厌而已。

他是一个神经病，可他妈能给他一个住的地方，能在他差点死了的时候给他缴清医药费。

很好了。

哪怕没有一份该有的爱。

“我不知道。”

顾承灵这样说。

“你知道……你妈可能在吸毒吗？”

洛鹤迟疑的问他。

顾承灵也不清楚。

他和他妈最多的互动就是家暴，能躲一天就躲一天，哪里有精力去观察他妈有没有吸毒呢？

“可能会被送去强制戒毒。”

洛鹤提醒他。

这样只要他妈没有戒毒成功就出不来，顾承灵就不会被家暴了。

这样应该是最好的选择了。

顾承灵无所谓。

所谓亲情早就在每一个耳光和伤痕中消磨殆尽，只留下一地破碎的期望，和全然的戒备和防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