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东宫
大火像藤条一样缠绕着整个东宫,四处都是浓烟和惨叫声,那些曾经风光无限的贵族子弟在这里就像被收割麦子似的一茬接一茬倒下,而他们的尸体也很快成了东宫中的肥料,不久就会变得干瘪。
一名太监跪伏在地上,小心翼翼指向百花妒身边,他转过头去,只见一具焦黑的尸体躺在地上,他眼角还残留着泪痕,却早没有了呼吸。百花妒伸出手,想要碰触他的脸庞,却终究颓然垂落。
不过是一个素未谋面的小太监而已,不过是一个用自己身躯抵挡大火焚烧至东宫的小太监而已。
东宫走水传遍天际,满目疮痍,可怜这位刚来到东宫没多久的小太监,便永远埋骨于此。他甚至连死后葬在何处,都没人问津。
“殿下……”太监糖色颤抖着唤道,生怕打搅到他的思绪,他从袖中拿出帕子递给他,“您节哀顺变啊。”
百花妒抬起头来看他,神色漠然:“我怎么能够节哀呢?他的死明明跟我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东宫怕是要破落了,趁着没人知道,你去别宫里当差吧。”
他的话音刚落,忽听得外面响起急促的脚步声,随即一阵嘈杂之声传来,几十号人簇拥着两个人闯了进来,当先者身穿玄色蟒袍,威严深重,赫然就是二殿下百黎塘。
众人行礼,百花妒看了一眼百黎塘,又低下头去,继续抚摸着手中的佛珠,并没有理睬他。
百黎塘跪伏在地上,双臂微张,做出祈求的姿势,百花妒缓慢将佛珠放回袖中,他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看了一眼跪伏在地上的人,语气冰冷如霜雪:“我原以为你真的…也罢。”
他摆摆手示意百黎塘起身,他走了两步后又停住脚,背对着众人说道:“你们把这里清理干净,放过这些无辜的太监侍女一干人等。”
百黎塘谢恩之后立刻带着人退下,百花妒独自坐在床沿上,静静望着窗外的景致发呆,直到一片白色衣袂飘动而至。
这东宫他守不住,这罪名他顶不起,周围的一片狼藉中横七竖八地丢弃着各种器具,其中包括那个小太监的尸体,他的手紧紧捏住胸前的玉坠,眸子暗沉如墨。
百黎塘引着陛下身边的宋公公进来,百花妒看着他笑容慈祥的模样,只觉得全身血液逆流,他猛的站起身来便看见宋公公手中拿着一道圣旨。
这可是道索命符啊!
百花妒咬着唇看着百黎塘,百黎塘则对宋公公说道:“还请公公念诵圣旨,以安太子哥哥心灵。”
他的眼神闪烁,显然有所隐瞒,宋公公笑着点头,便展开圣旨朗读起来——皇帝谕曰:今有贤德之子百黎塘,性忠勇孝廉,朕闻其年仅十五,文韬武略,乃国之栋梁也;今太子百花妒意图篡位,实属大逆不道、罪不容诛,特废黜太子之位,贬为庶民,五日后于午门斩首示众,以儆效尤。钦此。
这道圣旨的内容与先前太子呈上的奏折截然相反,但百黎塘仍旧露出欣喜之色,百花妒却面若死灰,他突然抓起身旁的烛台狠狠砸碎在地上。
圣旨都不接了。
宋公公眯着眼睛笑着,他拍拍手掌,外面便涌现出许多持剑的御林军,将整座寝宫团团围住,百黎塘看向一侧,淡淡吩咐道:“既然太子殿下不愿受降,诸位还是送他一程吧。”
御林军蜂拥冲入寝宫内,长剑挥舞着刺穿一名名太监和宫女的胸膛,鲜血飞溅,血腥味弥漫,百花妒怒瞪着双眼,拼命嘶吼挣扎着。
这群刽子手不费吹灰之力就擒获了他,他被压制住,只得任由那群刽子手剥光了他身上最后一件遮羞布,东宫除他以外无一活口,如今百花妒只盼着一直在自己身边的糖色能有个好去处。
百花妒被押去大牢,刽子手们纷纷让开一条路,他闭上眼,任凭鲜血染红了自己的面颊,耳畔传来狱卒的吆喝声,他被推搡着踏入阴森潮湿的牢房,这时才有人提醒道。
“这牢房潮湿闷热,你忍耐一些,莫要病了,你要是上不了刑场,我等都要受罚。”他睁开眼睛,透过层叠交错的铁栅栏往前看去,这里的环境果然恶劣,他靠墙坐下来,看着那些狱卒们忙碌着,有人端来了饭食,有人在帮他换新的枷锁和镣铐。
他从未进过大牢,更未受过刑,如今这般情形简直让他惊骇欲绝。他浑身战栗,牙齿咯咯作响,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叫声。
这一趟皮肉之苦是躲不掉的。
百花妒被拖进刑架,他疼痛难耐,只是蜷缩着身体尽量减少伤害,可这根本于事无补,他感到自己浑身每一寸肌肤都仿佛被撕裂一般。
百花妒被吊挂着,双腿悬空,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他勉强睁开眼睛,看着那个刽子手抽刀砍断了他的左手腕,血液喷涌而出,瞬间染红了他半个胳膊。
那剧烈的痛楚让百花妒险些昏厥过去,他拼命摇晃脑袋,却依旧止不住血液的汹涌流淌,疼地发麻,他的意识越来越薄弱,恍惚之间他竟似乎听到了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这个名字他熟悉极了,他努力回忆着,记忆中的那个人,他是谁?他想要看清那个人的脸,但他看不清,因为视线已经渐渐迷蒙了。
鞭子啪啪啪的响着,那些鲜血淋漓的伤痕再次翻卷开来,他像个破布娃娃,一次次被扔上刑凳,一次次倒在血泊中。
这世界黑暗得可怕,唯有鲜血的味道是甜的,他觉得自己的手筋已经断了,无论多重的刑具,怕也不能再疼过此刻,他躺在地板上喘息,他想要睡过去。
然后他终究还是没有睡成,因为他又一次被拎上了刑桌,鲜血在他眼前弥漫,他看着百黎塘朝自己走近,然后弯腰捡起沾满血迹的木杖,巨大的钝击让他的手掌发出骨头摩擦的脆响,那股钻心蚀骨的痛楚席卷全身。
“太子哥哥,你在这大牢里住的还好吗?看着似乎也算是‘锦衣玉食’了。”百黎塘轻声问道,他的声音温柔,可是他眼中迸发出的寒芒却让人心生畏惧。
甚至看不清百花妒身上的伤痕在哪,只知道他满身是伤,血水顺着他的身体往下滴答,他颤抖的伸出手,握住百黎塘的手臂,但百黎塘却甩开他摆了摆手道:“东宫事发,是你败了,自古成王败寇,这道理你最懂的,这天下,这江山,以后我来坐。”
百黎塘甩手离去,百花妒趴在地上看着自己的右手,上面是深可及骨的刮痕,他的手指几乎连抬都抬不起来,他看着百黎塘远去的背影,眼眶通红,泪水滚落而下。
宋公公领了赏银高兴地出了东宫,他刚跨出门槛儿便瞧见了迎面而来的二殿下,立刻俯首作揖,“二殿下可真是神清气爽啊,这是太子刚刚落败,二殿下此时心喜必是昭昭之心,待到来日坐到了想坐的位置上再笑也来得及。”
“多谢宋公公提携。”百黎塘谦虚地拱手,随即目光落在宋公公手里的金锭上,这么厚的赏银想也是要拉拢他的淑妃所赠。
如今太子之位空缺,最有可能被立为储君的除了百黎塘就是淑妃所出的八殿下百白之,只可惜八殿下年级尚幼,这太子之位怕也是坐不稳。
百黎塘着宋公公走进了刑室,刑室里堆放了很多刑具,百花妒正跪在冰冷潮湿的地板上,他的左臂无力的垂在身侧,身上沾满了泥土和污浊的汗渍。
何其狼狈。
百花妒艰难的抬起眼帘望向百黎塘,他眼底的怨毒之色浓郁到几乎要溢出来,他嘴角微动,却什么话都没有说,他只是用那充血的眼珠盯着百黎塘,恨不能化身厉鬼吞噬对方。
百黎塘却仿佛没有看到他的眼神,他缓步走进牢笼,居高临下的打量百花妒,随即蹲下身子,捏着百花妒下巴迫使他仰起脸,百花妒咬紧了牙关。
旁边低着头的狱卒见状立刻递给百黎塘一把尖利的小刀,他掂量两下,忽然将匕首横在百花妒颈上,“我手里这把刀不可能划伤你分毫,待到明日午时,便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百花妒在大牢中受了这样的折磨已经耗尽了最后的力气,他只是死死攥住拳头,不肯示弱,眼中仍是愤懑与仇恨,竟然已经四天了吗?
时间过得好慢,每一秒钟都变得无比漫长,百花妒的呼吸愈加急促起来,额上冒出密密麻麻的汗珠,他怎能甘愿屈服在百黎塘脚下?
可百黎塘显然并不打算给他喘息的机会,他松开了百花妒,猛然挥起小刀刺穿了他的腹部,百花妒惨叫了一声,瞪大眼睛,身子软绵绵的滑倒在地上,鲜血汩汩而出,浸湿了他的胸膛,染红了他的衣裳,触目惊心。
即便是要死了,也不愿放过,看来当真是恨极,这东宫之主的位置谁坐上去都是满身刺。
狱卒上前收拾残局,百黎塘则是拿了块帕子擦拭了匕首上沾着的猩红血迹,他淡漠的瞥了一眼百花妒,转身离开。
夜晚降临,华灯初上,街市繁荣,百姓们行色匆匆的赶路,这座京城虽说不曾经历过兵荒马乱,却也处处透露出刀光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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