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终章：人间

时间过去了整整三千年，禅木渊还是没有等到故人归来。

离即空那个许诺已经相去甚远了，他好像忘记了，自己为什么把自己囚于此地，为什么念念不忘，为什么不放过自己。

他自己，成了自己的一座笼，飞不出苍山雪。

“吟裔，你是不是又在骗我……”

空荡静谧的深海里，回荡着他长如野兽嘶吼般的低吼，夹杂着几声呜咽。

“或者说，你根本就没想过回来，对么？你根本……就没想再要我。”

禅木渊仰头望着群星的倒影，那是在浮月宫三千年里唯一能看到的景观。他们闪烁着，似有似无地两三点垂在天外。

消沉了三千多年，找不到来路，也找不到去处，禅木渊终于厌烦了这里。

他将宫里的东西付之一炬，在鲛人族余孽的唾骂声中，仰天长笑着离去，战乱过后，却归于一片平静。

整个冰海那么大，覆灭的一切，好像已经与它无关了。

刚走出极地，他就看到了月光。

其实人间是有日月，有时计的，各处都美不胜收。

可是极地没有，禅木渊看不到，也从来不会去记日月。

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过了三千年。

飘飘荡荡无处可去，他终于还是回了天山。

天山浩渺，神圣不可侵犯。禅木渊突然想起，自己儿时是生在天山下的，吟裔祭的那一城人，说不定还有他们所相熟的。

可是一切都随风去了，千里苍茫的风雪中，只有禅木渊一个人的身影。

“我要走了。”禅木渊这三千年来，泪水早已干涸，从未流过一滴眼泪，不知此刻是不是回光返照，他觉得他又有了气力，缓缓流下了泪水，“吟裔，你现在还在恨我吗？”

天山的风雪封住了一切的生机，禅木渊知道，生命在渐渐流逝。

这一生太长了。

太长了。

我早就过腻了……

次日，他却照例醒了过来。

“为什么没有死？为什么不能死？！”禅木渊也不知什么时候回了魔界，躺在榻上，欲狂欲癫。

“虽生犹死，生不如死。”禅木渊忽然低笑着道，“吟裔，这就是你对我无知的惩罚吗？”

“你要到哪里去？”帘外的人端来一碗药，“渊，你在说什么？”

“吟裔……”禅木渊顿住了，顷刻间，他脑海里不知浮现了多少千年前的记忆，都一鼓作气的向他脑海里冲去，“是你吗？！”

“不是我，还有谁会管你？”吟裔笑着摇了摇头，“渊，我想起来了。”

“这些年我一直在你身边啊，渊。”

“你还记得那株归乡吗？”

帘外是延绵千里的天山，风雪瑟瑟，夜有归人。

几千年前，有个仙君，他堕了魔，丢了魂。

他无处去，无人觅，附到了一株艳丽的花上。

那花在原地看了千百年，看朝雪初降，走到万物丛生，都没有想起这个人，这些事儿。

等他想起的时候，已经过了三千多年了。

还好，终于得以复归。

那个让他丢了魂，又说不出欲念的人，一直在等他。

就这样，千千万万年，看了不知多少次轮回。

人间的过路人来了又走，在这世界上除了彼此，他们已没有了任何故人。

时隔三千多年，他们在天山的风雪中相拥。

————《殉道》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