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中午隋祈青给隋宝柱热了饭,嘱咐他一定给隋一伟喂点粥,这才连饭都不顾的吃往学校跑。一下午隋祈青都心不在焉的,王大眼镜一连问了他好几个问题他都没答上来。好不容易等放了学,隋祈青拔腿就往家跑,一边跑一边在心里想他哥的病肯定好了。可是回家一看,隋一伟还是躺在炕上,桌上有一碗凉透了的粥。
“叫不醒他嘛。”隋宝柱怪委屈的说。
隋祈青急了,连声凑到床头叫隋一伟,叫了好几声都没反应。再伸手一摸,滚烫滚烫的,都能热熟饭了。隋祈青慌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他也不知道家里的还有没有钱,只好问隋宝柱:“老爷,你有没有钱?我去给哥拿点药。”
隋宝柱在口袋里摸索了半天,掏出了俩铜钱递过来。隋祈青接过一看,气的扔到了地上。
“莫急嘞,莫急嘞。”隋宝柱咕哝着捡地上的铜板。
“还不急呢!再不急我哥就烧死了!”隋祈青很没好气。
“你去叫来食嘛,来食会治嘞。”隋宝柱脑袋灵醒了一下。
隋祈青没了法子,只好一口气跑到来食家里。来食一家正吃晚饭呢,一听说也不吃了颠着小脚就跟隋祈青走,刚走了两步又停下,跟隋祈青说等一下,转身进了屋。隋祈青急的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的。
来食再出来时端了大半碗小米,半瓶白酒,“俺估摸着你家该没有嘞”,一边说着一边扶着隋祈青颤巍巍的赶到隋一伟家。
隋祈青点上油灯。来食接过来照着灯光先是摸了摸隋一伟的头,又叫了他两声,才说:“一伟是让田福爹的魂儿给附着了,他自己的魂儿被挤跑了嘞,叫回来就行了。”
隋祈青虽然一开始半信半疑的,但听说他哥的魂儿没了,当即就吓坏了,连忙说:“老奶,您可一定得把我哥的魂儿叫回来啊。”
来食伸出食指点着隋一伟的眉心,一边点一边说:“国江啊,你咋这么坏呢,一伟还叫你爷爷嘞,你说你咋附他身上了嘛!快走吧,哪里来的回哪去,走吧走吧。”
来食说着一直走到门口,开了门,像是把什么人领出去一般。来食又走了回来,连忙端起那碗小米递给隋祈青:“你端着这碗快往外走,一边走一边撒一点米,把国江的魂儿引出去。你走到胡同口再回来,回来时一定要想着你哥的名字,只要你心诚你哥的魂儿就跟着回来了。记的回来时一定可不要回头啊,不然国江会再跟回来的。快去快去,这小米撒一半留一半。”
隋祈青心里有点害怕,但瞅了瞅他哥躺在床上病蔫蔫的样儿,心想无论如何得把他哥救回来,咬了咬牙,在心里憎恨着国江,也就不怕了,端起碗就往外走。
胡同里黑漆漆的,各家各户大概都吃饭呢,也就静得很。
隋祈青一想到自己身后跟着一个陌生人的魂儿,心里突突的跳,手心里冒汗。好不容易走到胡同口,隋祈青刚松了一口气,突然不知从哪冒出一只野狗站在胡同口“汪汪”的叫着。
隋祈青的心都跳到嗓子眼了,手一哆嗦差点把碗扔掉。连忙转过身就往回快步走。
走了几步才想起没想他哥呢,隋祈青急了,担心他哥的魂儿没跟上,又不敢回头,就站在原地不知道怎么办好了。站了好一会儿,隋祈青才稳下心神,在心里默默地念隋一伟的名字,念一声走一步,一炷心香,走到家门口一共念了一百多声。
来食往手上倒了一点白酒,搓了搓手,用又黑又枯的手给隋一伟使劲揉着脑门。看隋祈青回来了,连忙叫过他来说:“像俺这样,你用白酒给你哥擦擦身子吧,使劲搓搓,特别是他的手心、脚板。行了,俺回去了,明天早上你用剩下的小米给他熬碗粥喝,保管就好了嘞。”
隋宝柱送来食出去。
隋祈青费力的扒干净了隋一伟的破衣服,洗了洗手,学着来食的样子,往手上倒了一点白酒。油灯下,隋一伟浑身上下汗津津、黄油油的,像是镀了一层金边,隋祈青看了好一会儿,直到这又黄又瘦的身板彻底印进了他的脑子里。
摸着隋一伟瘦得突出的肋骨,隋祈青咬着唇加大了手上的劲,从上到下一下一下的细细搓。不小心摸到隋一伟下面长了一团毛的地方时,隋祈青不好意思地避了避眼。
在隋祈青搓到脚底板时,隋一伟才有了意识。隋一伟不舒服动了动脚,咕哝道:“别挠俺,俺要睡觉。”隋祈青立马高兴了,他哥的魂儿回来了!一只手抓住了他哥的脚板搓得更带劲了。
隋祈青一晚上没睡,躺一会就坐起来摸摸他哥的头,好不容易摸到不那么烫了,连忙用被子把他哥小心的包起来。
第二天隋一伟虽然不发烧了,但意识还是很模糊,叫他半天才能应一声。隋祈青没去上学,熬了小米粥,但费了半天劲才喂进一口去。
隋祈青呆呆地坐在炕头看着他哥,他觉得都怪他昨天晚上那几步忘记叫他哥的名字了,这才导致他哥的魂儿没全回来。要不就是自己真的会克人,他哥要被自己给克死了。隋祈青把头埋在腿上越想越害怕,觉得他哥早晚是要死了的了,不太可能活下来了。
听到门口有人喊隋一伟的名字,隋祈青苦着脸走出去。
“隋一伟呢?”光军一看是他,连忙后退了两步。
“我哥要死了。”隋祈青难过的说着,眼泪啪嗒啪嗒地掉。
“啊?他前几天不还好好的吗?”光军狐疑地说。
“真的。要被我克死了。”隋祈青说完抹了泪扭头就进了门。
光军只好跟了进去,看隋一伟躺在床上病怏怏的样儿,嗤笑了一声:“不是你克的,他这是孬事干多了遭报应了。”
隋祈青不买账了,上去狠狠推了光军一把,满眼仇视地瞪着他。
“嘿!你这讨债鬼倒挺护着他。”光军又走到炕边,“行了,俺给你哥看看。”
光军虽然不会看病,但好歹也上过两年高中,很有见识。他看了看隋一伟的脸色,又问了问病情,这才揉了揉鼻子说:“没啥大病,就是感冒了,去卫生所打两针就好了。”
“真的?”隋祈青惊喜地睁大了眼,不敢相信他哥还能活。
光军看了看他,从口袋里掏出十块钱来放到炕头,“俺也不能白担了王镇长的表扬,你拿着这钱让卫生所的香椿来给他打两针吧。你跟香椿说是俺让她来的,香椿保准就过来了。”
光军临走之前又回过头来说:“让你哥别天天偷俺家白菜了,也该换家人家偷了。”
隋祈青立马羞红了脸。
卫生所建在云子庄的村委会旁边。隋祈青气喘吁吁地跑到时都快晌午了。隋祈青一进门就看到一个白脸的女人在就着咸菜疙瘩吃馒头,他听村里人说过,香椿长得很白,他知道这女人就是香椿了。
隋祈青连忙走过去,眨巴着眼睛说:“香椿姐姐,我哥病得很厉害,你能不能给我哥打两针?”
香椿连忙放下馒头,看着这个小孩,注意到他脸上的胎记吓了一跳:“呀!是你?你哥是隋一伟吗?”
隋祈青连忙点点头,“我哥病得很厉害。村长让我来找你的。”
“光军?”香椿脸红了红,连忙找出药箱,“走,领我看看去。”
这香椿也是隋家庄很值得说道的一个人。
香椿她爹隋玉伟在村里以老实肯干出名,家底很厚实,日子过的很红火,很让人眼红。但更让人眼红的是隋玉伟生了一个儿子树军,一个女儿香椿,这一双儿女都很争气。
树军胖胖的,长相随玉伟,现在在上初中,学习很不错;香椿更别提了,十八的年纪,白白的脸盘,圆溜溜的眼珠,细细的腰身。
她娘当年就是乡里的大美人,香椿比她娘还要出众,不过可惜的是今年考大学没考上,他爹只好托光军帮她找了个卫生所的工作。
香椿刚从高中回家的那天穿了个白色的系扣衬衫,下半身穿一条紧身牛仔裤,后脑勺上用白手绢扎一个大马尾,推着一辆凤凰牌自行车在村里这么一走,引得一村的老少爷们跟在她屁股后头打转转,隋一伟还悄悄拿一块石子扔中了她的屁股。
就是这么个出众的人物,村里提亲的都踏破了门槛,但他爹左挑右挑的都不满意,所以香椿至今还没嫁出去。不过村里的人都私下里嚼舌头,谁还能配得上这样的人物?左不过就是光军啦。
香椿仔细看了看隋一伟,得出了和光军一样的结论,隋祈青这才把心放下来。
“他的感冒比较厉害,还是给他打一针吧。”香椿掏出一根针管,“你帮我把你哥翻过来,给他脱下裤子。”
香椿给隋一伟打了针,又用纸包了几片药递给隋祈青。
当天晚上隋一伟就睁开了眼,嚷着肚子饿,好几天没正经做饭的隋祈青连忙烧火做饭,隋宝柱也总算跟着吃了一碗热乎饭。隋一伟一口气喝了两碗粥。
看隋一伟开始好了,隋祈青欢欢喜喜地坐到他哥旁边:“哥,你要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活不过来了呢。”
“别胡叨叨!”隋一伟翻了个身,支着头侧着身子看他:“俺问你,俺咋迷迷糊糊觉得香椿来给俺看过病呢?”
隋祈青很感激香椿,是她救了他哥的命,于是连忙说:“就是多亏了香椿姐姐呢,她给你打了针,你才醒了。”
“真的?!”隋一伟突然睁大了眼,脸也有了点红色,“她是不是往俺屁股上打的针?”
不知怎么的,看他哥这么兴奋的样子,隋祈青突然觉得很不舒服,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难受,闷得胸口疼,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隋一伟一下咬着拳头笑了出来,嘴角咧得拢都拢不住,一看隋祈青正看着他,连忙用被子捂住头,一个人在被子里乐得发颤又打滚。
隋祈青真的很难受了,觉得自己好像没了什么最宝贝的东西。他懵懵懂懂地猜到他哥可能喜欢香椿,但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他哥喜欢香椿,他会这么难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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