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柳居淮选了日子，特地换了身新衣服，出发去见白煜瑾之前对着柳姝鸢说：“到了东宫，该说什么该做什么自己有点分寸。”

“我知道了。”柳姝鸢点点头，抚了抚头上的被柳夫人强制戴上的金步摇。

朱红绣金轿帘上的流苏在行进的过程中微微晃荡，木板与支撑处的粗木棒摩擦发出难听的“吱吱”声。

柳姝鸢安静的坐着，今天她的装扮比起平时的素雅来说，玫红的外袍虽然艳丽但却处处透露着俗气，若不是为了满足柳夫人那点奇怪的审美她还真不想这么穿。

到了东宫，门外的守卫先是盘问了一番才叫管家来接他们进去，进门绕过照壁便是中堂，几个仆人在清扫门阶，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又继续低头做事。

“太子殿下正在与太子太师商量要事，请丞相大人和柳小姐在此等候。”管家微微鞠了躬，笑眯眯的双眼打量着二人，却没有叫他们进去坐着的打算。

柳姝鸢想，这是被个下人看不起了？顿时眼里就多了分不屑，区区下人也敢摆这种架子！

“好，多谢管家！”柳居淮推掌行礼，脸上的笑意在他走后便不复存在。

人一走，屋里仆人扫地的声音格外清晰。路过几个丫鬟鄙夷的看着他们，嘴角噙着讥讽的笑容。柳姝鸢拍拍柳居淮的肩膀，他转过头小声的说：“别急，等着。”，柳姝鸢皱眉点点头扫了一遍这些仆人。

伴随着说话的声音，白煜瑾和太子太师曾祥儒一起走了出来，抬头看见柳居淮嘴角扬了扬。

“参见太子殿下！”柳居淮拉着柳姝鸢行了礼，精明的双眼往曾祥儒身上瞧。

“柳丞相，没想到在这儿遇见你！”曾祥儒看了看他身后的柳姝鸢也猜出他这次来是干什么的了。

“曾大人，好久不见。”柳居淮笑了笑，微微侧头又对着白煜瑾。

“老师，路上小心些，今日您说的事，学生会好好考虑。”白煜瑾对着曾祥儒点点头，叫来人送走了曾祥儒。

“丞相大人为何而来？”白煜瑾领着他们入了中堂，之前摆架子的仆人也不再冷漠，笑呵呵的为他们端茶送水。

“下官家里新得了些西域茶叶，想着太子殿下爱喝这些新鲜东西便给您拿过来了。”柳居淮给柳姝鸢使了个眼色，她赶紧拿出茶叶奉道白煜瑾面前，马上就有下人来拿着，她退下去时白煜瑾看了她一眼。

“多谢丞相大人惦记着我，这茶叶我便收下了。”白煜瑾笑了笑，“这位应该是令爱了吧？”

柳居淮一听，眼神里闪过一丝兴奋，道：“正是。”

“生得端庄――平日在家可有读过什么书？”白煜瑾撇开茶水表面的浮叶，喝了口。

“鸢儿，回太子殿下话！”柳居淮狠狠盯了一眼柳姝鸢。

她便笑了起来：“回太子殿下，民女熟读《女戒》、《女巡》，读过四书五经，也读过好些其他的书。”

“天下女子读过四书五经的少之又少，你算个特例。”白煜瑾搁下茶杯饶有兴趣的看着她。

“从小父母便教育民女，女子无才便是德，可民女宁可不要这“德”也要看了那书。”柳姝鸢头上的金步摇在她说话时微微颤动，发出只有她才听得见的细小声音。

“既然如此，我最近刚读完一本书，我觉得你肯定会喜欢。”说完，管家便去书房取了那本书给了柳姝鸢。

“民女多谢太子殿下！这本书民女定会认真阅读。”柳姝鸢嘴角噙着笑起身接书行礼，“太子殿下，民女闺名柳姝鸢，殿下还不知道呢！”

白煜瑾楞了一下，随即便笑起来，柳居淮也赶紧行了礼，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欣喜。

“丞相大人此番来的心意我已经收到了，回府路上小心，我就不送了。”白煜瑾起身，拍拍起皱的衣服，在管家耳边低语几句便回了内院。

“丞相大人这边请。”管家人精明，将行礼跪地未起的两人一一扶起送到府门口。

“有劳管家相送！”管家笑了笑转身关上了门。

“爹，太子殿下这是何意？”柳姝鸢静静地抱着那本书，其实这书她最近也才刚读过。

“太子之意难以揣摩，这两天把这本书看完，再寻个日子过来还书，若是太子殿下问你什么你一定得回答上来。”柳居淮稍稍握紧了双手，回头看了眼门牌上大大的“东宫”二字，嘴角挂起不易察觉的笑。

要说苏令秋已经很久没来过将军府了，上次在狩猎大会上也只是匆匆一面只跟傅云之说过一句话便没了下文，那之后便没再见过。

这日他携着几卷画登门拜访。

“小云之，许久未见我你可有想我？”苏令秋放下画卷直直略过余庄向傅云之走去。

“苏大人，是有些日子未见，不知你这脸上的青紫又是从哪里弄的？”傅云之伸手按了一下，苏令秋立马疼的弹开。

“不过是与街上的乞丐打了一架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过几天就会消了，别担心。”苏令秋揉了揉被按了的地方，说着便低垂了双眼。

“若你是想诉苦的话就闭嘴，要么回家要么去月满楼，别在这里絮叨。”余庄提住他的后衣领往后拉，将他扯离开傅云之身边。

“庄兄你这块冰要什么时候才肯化，怪不得好多想嫁给你的姑娘都望而止步。”苏令秋歪了两步，最后退到椅子边坐下。

“这是什么？”傅云之戳了戳桌上的三幅画卷。

“这些可是好东西，保证让你们的关系在一夜之间得到飞跃性的发展。”苏令秋骄傲的眼神看得傅云之平白起了身鸡皮疙瘩。

画卷慢慢展开，最先看见的是桌子腿，然后是两个男人的腿，再之后的画面便不堪入目，余庄顿时黑了脸，傅云之倒是很平静。

“怎么样，这些姿势足够你们好好相处了吧？”苏令秋特地指出这上面有哪几个是最舒坦的。

“苏大人，你这莫不是从月满楼拿的？”傅云之默默将它们卷起来看向苏令秋。

“是啊，怎么了？”苏令秋坐了下来。

“这些东西啊，妈妈原来早就给我们看过了，而且你拿的这还是小部分。”傅云之看了眼余庄，喝着水也不说话，脸上有点红脑子里好像正想着什么不得了的事儿。

“烦请苏大人将这些东西拿回去，我脑子里有就行，是吧相公？”傅云之眨了下眼，余庄嘴里的水差点吐出来。

“那我这算是做了无用功――还没和小云之好好研究过这上面的东西你就嫁给了庄兄这个冰块儿，要是其他人还好偏偏是庄兄，可怜我的小云之。”苏令秋看着余庄叹气。

余庄手里的捏着茶杯，听到“我的小云之”差点用力过猛把杯子捏碎。

“最近这些日子不要再来将军府了。”余庄放下茶杯盯着苏令秋的眼神多了几分警告。

“庄兄，我可是实话实说。”苏令秋自动撤退到安全距离内。

余庄甩过去一个眼神，把苏令秋冻得掉渣。

“余庄，你府中的石阶该换了，差点害我摔一跤。”白煜笙大老远就扯着嗓子喉，进了屋看见苏令秋脸上的窘迫十分明显。

“你们这是怎么了？”白煜笙马上把视线转到傅云之身上，傅云之不禁觉得奇怪，平时他跟苏令秋之间的氛围是差一个字就可以干架，今天总觉得两人之间的气氛是尴尬。

“二皇子殿下，没怎么。”傅云之见那两人都没有回应他的意思只得自己开口回话。

“哦，对了，上次狩猎大会有刺客现身你没有怎么样吧？”白煜笙当着余庄的面执起他的手，余庄咳嗽一声白煜笙怯怯的放开。

“没事，我都躲在帐篷里的。”傅云之笑了笑，这个笑容在余庄眼里可扎眼了，原来平时对他的笑容都是勉强挤出来的。

“那我就先走了。”苏令秋走到门边说了句就想走被余庄拉住。

“垃圾拿走。”余庄把那三幅画卷交给他，最后狠狠瞪了他一眼。

走时，他回头看了眼正跟傅云之说话的白煜笙，微微皱着眉转头离去。

“殿下，你和苏大人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傅云之看了看苏令秋离开的方向问他。

“能发生什么事儿，就是打了一架而已，就这么简单。”白煜笙不自然的看了看地面。

“我看苏大人这是单方面的挨揍，殿下，您下手可真狠。”傅云之笑出了声，联想到苏令秋脸上基本上没好过的淤青又笑了几声。

“是他自找的！”白煜笙狠拍一下桌子。

“敢不敢跟我出去单练？”余庄站在门口，洒下的阳光照出他的暗影，强壮的身躯让白煜笙望而却步，让傅云之安全感直线上升。

“殿下还是多练练自己的功夫再出来给人找麻烦吧，实话告诉你，苏大人的功夫可在你之上。”余庄这么一说白煜笙更不爽了，苏令秋一个文官怎么可能比他还厉害，况且自己还是跟着老师学过几天的人怎么可能被碾压！

“不用你提醒，明天我就去练。”白煜笙怼完他一眼便不敢再看了。

“那我就期待殿下的学习成果。”这下好了，他之所以只有三脚猫的功夫就是因为学的时候根本没有认真，现在说了这种话不认真学也得认真了。

“・・・・・・・”白煜笙点点头不作答。

“殿下出来闲逛够久了，该回宫了吧？”余庄叩了叩桌面，眼神淡漠。

“余庄，我才待多久你就要赶我走！您信不信我在父皇面前参你一本！”白煜笙气急败坏的吼他。

“你觉得皇上会听你的一面之词？还是说，你想皇上叫你去御书房教育一顿？”余庄侧头看着他。

“你・・・・・”嗓子里的“赖着不走”在嘴边大赚，但突然想起上次也是死皮赖脸要留下结果在厅中做了好几个时辰，现在想想屁股都痛，最后还是把这句话咽了下去。

“云之，那我走了。”白煜笙笑着看向傅云之，在瞪了一眼云之如同前几次一样憋着气走了，说到底，白煜笙还是个孩子脾性。

“你干嘛赶他走，我们聊得挺开心的啊！”傅云之抱怨的看着他。

“别跟傻子待久了，会传染。”余庄这才安心的喝了口茶。

“余庄，我发现你这个人占有欲挺强的啊！”傅云之挂着邪笑，推了推他，“不管是谁你都不喜欢他们跟我久待，你・・・・・是不是喜欢我？”

余庄瞥了他一眼，用冷漠的眼神告诉他：不可能。“算了，当我没说。”傅云之被冻得打了个颤，自知无趣的撇撇嘴把头扭向一边。

傅云之沉默的待了会儿又把头转过来，说：“说真的，你是不是喜欢我？”，余庄不屑于回答他的问题，冷漠的眼神依旧没变。

“好吧好吧，我不问总行了吧？”傅云之点点头不再说话。

余庄趁他看外面时偷偷看了他一眼，嘴唇微红，双眼灵动，发丝如墨，声音不不似男子粗狂也不似女子细软但听着却无比舒服，还有肌肤的触感全部加起来就成了余庄脑海中慢慢深刻的人，或许这种想要占为己有想要用心守护的感觉就是・・・・・

“看什么呢？”傅云之一手指戳在他脑门儿上。

是喜欢。

“・・・・・・”余庄不说话，默默把眼神移到另一边。

而他没做好坦率接受自己喜欢男人的这个事实。

傅云之撇撇嘴，发现他皱着眉正在思考着什么，苦恼的样子让傅云之无法移开眼睛。

余庄所有的样子他都想看，不管是开心还是难过，每一个从未出现过的表情他都要第一个看到，因为是他所以只能自己一个人看到。

两人各怀心思，在圆桌旁相对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