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尴尬的早晨

早上，在这个城市中绝大多数的人还处在睡眠中时，陈嘉音就已经摆脱了他的梦境。

像他这多年准点睡准点起养成的“公务员作息”，简直比闹钟还准时。即使昨天后半夜才入睡，但是生物钟还是让他在这个时间清醒了。

此刻，在身边的床头柜上，手机屏幕突然亮起，6点的闹钟铃声即将奏响。

他猛地从被窝里伸出一只胳膊，敏捷地一滑屏，便成功地把闹钟掐死在了萌芽中。

离他不远的床上，安坤利的呼吸还是那么的平稳均匀，陈嘉音的小动作并没有吵到他。

他放心的松了一口气，便起身下床，抓过手机，把6点的闹钟彻底取消掉。

他知道安坤利昨天非常累了，在这更加忙碌的一天开始之前，再让他多睡会儿吧。

随意的抓了抓蓬松的头发，脚踩着软塌塌的地毯，他蹑手蹑脚的打开房门走出去，尽量在关上门的时候不发出声音。

外头有点冷，正好来提提神。

这个点，走廊里除了他之外没有其他人。

走廊尽头那扇唯一的窗户外，是沁蓝的天空。

空气中带着一点潮湿的味道，是昨天晚上雨洗刷掉了浊气，清新舒畅。

陈嘉音光着脚穿过这些重三叠四的客房大门，走到了楼梯口那个供客人等待的长条座上。

“唉结果也没说成啊”他有点惋惜的叹了口气。

昨天晚上，队长和安坤利拖泥带水的赶回了宿舍。

因为行程实在太紧凑，他们只好把睡眠时间换成了赶路时间，即便北京这几天下了好几场雨，他们也依旧风雨无阻，等他们到宿舍，也已经是后半夜了，等他们收拾完，也已经累到半死不活了。

可是昨天，那是他时隔半年又有了和安坤利单独相处的机会，两个人在这次巡演之前一直在埋头苦干各自的行程，一个在综艺节目里上蹿下跳，一个电视剧中故扮深沉。

陈嘉音很想再见到安坤利，和他两个人单独相处的时候。

因为他有一个小秘密想对他说，一个他的决定，所以他才想在昨天这半年里唯一一次独处机会里和他袒露，所以他才会等着晚归的他等到这么晚。

可当他看到那个人归来后那一身的雨水，一身的疲惫，他还是没能将那件事说出口。

他不是傻子，他能感觉到安坤利最近一直在和他保持着距离，可他从来没有开口问过。

他挺害怕初到安坤利的雷区之后他暴走的样子的，原来有过一次，他差点把自己掐死。

但是作为最好的朋友和队友，他真的想把这件对他来说十分重要的事传达给他的。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

第一条消息，是他们的经纪人发来的短信。

草草的看了一下，大概就是他们巡演的下一站因为恶劣天气的原因演唱会推迟了一天，他们可以在这里先暂时休整一下，并把酒店里租借的舞蹈室的位置发了过来。

第二条消息，来自他那个隐秘女朋友。

看到女朋友发来的早安祝福，陈嘉音立刻喜上眉梢，他认真的敲击着手机屏幕，认真的回复着短信，打好每一个字。

走廊里，依旧静悄悄，时间在陈嘉音疾打的手指中流过。

直到朝阳的光不再柔和，变得有些刺眼时，在屋内，安坤利才睁开了朦胧的双眼。

摁亮枕头边的手机，除了慵懒放松的伸一个大懒腰之外，环顾四周也没有看到陈嘉音的身影，看到他要穿的衣服整整齐齐叠在床旁又不免奇怪，他人去哪儿了。

“我就算好了这个时候你该醒了。”

他端着一个大托盘，直接用脚带上了门。

“经纪人哥发的消息，咱们明天再去下一站，今天就当是休整了。”

“是吗，这还真是难得啊，明明时间紧张到不行不行的。”

“偶尔有这么一天也不错，赶紧吃早饭了。”

安坤利拖拉着拖鞋走进了洗手间洗漱，陈嘉音则把托盘放在靠近窗户的圆桌上，两杯咖啡放在桌子的两边，一杯放糖，一杯兑奶。

原来陈嘉音特别喜欢他们屋的落地窗，所以就在那里支了张桌子，以前只是用来和安坤利深夜聊天用，后来又加了一项吃早餐的功能。

一切都顺其自然的进行的，在过去的无数个早晨，他们都是这样自然的相处着，他们会呷一口咖啡，讨论着今天的日程，或者吐槽他们的歌，舞蹈，然后安坤利会一脸无奈的看着被奶油面包塞满腮帮的陈嘉音，再把自己面前的那盘推过去。

不过，那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这一切终止于那个人有了女朋友之后。

安坤利摇摇晃晃的从洗手间走出来，额前结绺的碎发上还挂着水珠。

冷水的刺激让他彻底清醒了过来，手中的毛巾随意往床上一甩，他走到了床边的圆桌前。

但是他没有坐在陈嘉音的对面，而是扯过凳子，坐到了他的旁边。

面前的咖啡刚好满满一杯，液面紧贴着杯沿却不会满溢出来。

安坤利最喜欢这样喝咖啡，清淡的脱脂牛奶稀释了咖啡，会更加突出咖啡的苦。

几年前，他在陈嘉音面前这么沏过一次，之后，他每天早上都会喝到这分量恰到好处的牛奶咖啡。

只是他们很长时间没有一起吃过早餐了，安坤利忽然就不知道怎么开始对话了。

倒是陈嘉音先开了口。

“难得这么悠闲的早上，一会儿咱们去排练排练舞蹈吧。”

“唔，好啊，上次巡演在台上有好几个动作我做的好僵硬啊，是该改正改正了。”

有了第一句话，安坤利才能顺理成章的接下去。

他在陈嘉音面前，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如此刻意了呢？

“嗯，确实，你这么说的话，我第二段那个抬胳膊的动作也做的不够好，你做的比较好，一会儿帮我纠纠，怎么样？”

“没有问题，其他人也会的。”

“也会什么？”

“啊没什么，我嘴剽了。”

“咖啡还是你最爱喝的吧？你看咱们半年没在一起过了，我还是这么了解你的口味，赶快夸夸我！”

“夸你。”

“唉！真没诚意！咱们这半年见的面都一只手数”

陈嘉音还是同往常一样，他在说话的时候总是会加上一些肢体动作，所以当他和安坤利在一起时，会有一种安坤利比他大好多的错觉。

实际上却恰恰相反。

安坤利了解他，虽然他在外表上看起来有多么年轻，多么小孩，可是他的内心却藏着一个温柔成熟的灵魂。

他会体贴的照顾到所有人的感受，珍视自己的粉丝，即使曾经被友谊这个东西骗到倾家荡产，他还是选择了相信他，和他成为了最好的朋友。

也正是因为如此，安坤利才把自己这份感情藏在了心里。

真的只是因为不想失去这个朋友吗？也许，还有自己暂时还没有想透的地方。

“小安？喂！小安。”

陈嘉音大声呼喊着他的名字，他这才从自己的思绪中走出来。

“你是不是还没睡醒啊？你才睡了3个小时不要紧吧。”

陈嘉音刚自顾自的说着，一回头便发现了安坤利脸上，一种超脱了世俗的表情。

“啊嗯，不要紧的。”安坤利局促的回答着。

“那正好，其实呢，我有事跟你说”

陈嘉音放下了手中的咖啡杯，正色道。

“是个挺重要的事，其实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安坤利见过陈嘉音这样的表情，那是在他第一次和自己交代女朋友，并希望自己保密时，有过的表情。

这一回，又是什么呢？

安坤利觉得自己有足够的信心来掩饰自己内心的不安。

至少淡如止水的表情，他还是装的出来的。

“其实我想跟你说的是”

世界忽然安静了下来。

陈嘉音默默咽了口唾沫，小巧的喉结上下动了动，明明到了嘴边的话，却在即将脱口而出的一瞬间卡住了。

说不出口，是因为他还没有准备好。

习惯于在话筒，镜头的面前，把想说的话事先打好草稿，物色好完美的发言，这样的方式深深地影响了他的生活，以至于在最亲近的人面前，处于惯性都不会随心所欲的说话了。

他忽然有些紧张，大脑飞快地运转着，想要摆脱这尴尬的局面。

这边，安坤利迟迟没有听到陈嘉音后边的话。

他只看到了陈嘉音僵坐着，手指不自然的缠绕在一起。

每当他紧张的时候，手上的小动作也会变多。

安坤利没有追问，他静静的坐在原地。

一边想赶快说些什么岔开话题，不好奇，也不想听他将要说的话；一边又不想给他增加压力，想让他认真考虑后，慢慢把话讲出来，如果是他的秘密，那作为朋友，他不会拒绝的。

安坤利的心里很是矛盾，可害怕做错什么的他，只好原地不动，甚至没有多余的表情。

这也是他在舞台上的做法，什么也不做，只会给别人留下不爱表现，不爱出风头的印象，而不会有过多的言语攻击。

他们都被他们习以为常的日常影响到了私下生活。

是面前这个人不再亲近了？还是他们分开太久了。

所以直到他们的队长来房间找他们的时候，他们依旧保持着最初的姿势。

“喂！你们大清早的练什么功呢？快点下去排练了啦！”他用力的拍打着房间门，好像要把两个人的魂儿叫回来似的。

“啊啊！好的KK，这就走。”

陈嘉音猛地站了起来，摇晃的椅子还绊了他几个趔趄。

“抱歉啊小安，我还没有想好，一会儿回来再说吧。”

他语速极快，吐字不清，安坤利再傻，也听出了话中极力掩饰的不安。

“没关系，你想好了再说也一样。”他平静地回答着。

后来，安坤利以没有换好衣服为由，先让队长拖走了陈嘉音，自己坐在床边一边换衣服，一边听着钟表秒针走动的声音。

没有听到陈嘉音的秘密，他应该庆幸才对，为什么现在，心里却难受得紧？

凭他对陈嘉音的了解程度，他要说的十有八九和他的隐秘女朋友有关。

他因为相信自己才想自己倾诉这么大的事情，应该高兴才对，为什么却那么失落呢？

“呵，还能骗得了谁啊。”

安坤利叹了一口气，胡乱的系上了衬衫的纽扣。

让别人等太久可不好，还是快点去练习室吧。

他穿上鞋，转身走出了房门。

屋里，还是和刚才一样，没有变化。

靠近床边的桌子上，没动几口的早餐，和两杯满满的，早已凉透的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