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自私五

杨小宝已经醒了，杨夫人正在给他喂吃的。

虽然人是醒了，但是依旧很虚弱，半睡半醒的躺在杨夫人怀里。承影没来，杨夫人也没敢把床头的招魂香熄了，依旧燃着，屋子里一股香味儿。

承影进门之后，杨夫人感谢的点点头，看得出眼角还带着泪水。

“杨夫人，香可以熄了，我给你一道符，贴在令郎床头，一个月以后再撕。”

“多谢先生。”

承影摇头表示不用谢，把符拿出来放在桌子上，看了看杨小宝没什么问题，又和杨夫人道：“我们今日去找令郎的魂魄时，有人布了阵，差一些就找不到了，还好有一个抱着藤球的小女孩引我们找到了。”

“是吗？那可能就是小宝看见的那个小女孩，还真是谢谢她。”杨夫人低着头道。

“我想杨夫人不应该谢谢她，应该找人念几天往生经，让她早日投胎。”

杨夫人颤了一下，抬头道：“那是……”

承影笑了笑，看着杨小宝道：“那个女孩子的魂魄长得还真像令郎，穿着一件红色花布的小棉袍，布裙和一双黄色的绣花鞋。”

杨夫人手一抖，嘴唇也有些颤，随即就捂着嘴哭了起来。

“她既然还帮忙找令郎的魂魄，就是不怪你们。我想，令郎见到她那次，她应该也是想提醒你们有人对令郎不利。”

杨夫人哭得越来越大声，最后几乎是趴在床上哀嚎。

“先生。”萧霜序叫了一声，心里也明白了那个引路的小女孩可能和杨家有关系。

杨夫人哭了一会儿，终于停了，抽噎着一边抹眼泪一边说：“这年头，家家都难。杨威空有一副好身子和好身手，但是一家人照样吃不饱。我嫁过来的时候他家还算有钱，只是后来世道越发不好，渐渐也就败光了。没开武馆之前，我们全家挤在一间破房子里，一家人睡一张大通铺。我们一家四口，他父亲母亲，弟弟，那么多人，每天半碗粥。我理解他难，一个男人撑那么大一个家，是很难，所以他瞒着我偷偷把小花卖了的时候我也没怪他，那孩子命苦，我想着卖给一个好人家或者没儿没女的人家，也比跟着我们好过，只是没想到，孩子怎么会死了，我以为他在其他地方过着好日子。”

萧霜序低着头，想着那个扎羊角辫在前边带路的孩子，心里一阵难过。

日子难过就一定要卖儿卖女吗？哪怕是一家人挤一张床，喝半碗粥。一家人在一起，饿着养也比卖出去好，卖出去了，谁知道会遇到什么人家。

哪怕是在家里饿死，也比卖出去生死不知的好。

“杨夫人，或许是我从小家庭优渥，理解不了卖儿卖女的心情，但是一家人在一起，喝半碗粥也是好的。我们今晚去找魂魄的时候，还找到了两个孩子，被关在地窖里不知道多长时间，瘦得不成人样了。地窖里边还死了一个孩子，都烂了，那两个孩子就对着尸体和粪桶过了不知道多久。”

“是我对不起小花。”杨夫人滑坐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哭起来，杨小宝躺在床上，虚弱的叫娘亲。

“杨夫人，往事如云，您还有一个孩子，好好照顾他吧。”承影道。

离开武馆的时候，萧霜序心情还没回转过来，还想着这些命苦的孩子。

“先生。”萧霜序叫了一声道：“我听我哥哥说，外国有很多福利院，无家可归的孩子都可以去那里，会有人教他们读书，给他们吃的穿的。我想让我大哥也办一个，以后可以收容这些可怜的孩子。”

承影笑着点点头，想着这个孩子始终是善良，见不得世间不平之事，看不得黎民苍生受苦。

承影给申乾传了信，果然第二天一早，申乾就带着人去查了昨晚的房子。

申乾来竹园的时候，萧霜序和承影刚刚练完功洗了脸。

承影就猜到今天申乾得来，而且不是来问两个孩子情况。

竹园的门被推开，接着申乾就带着人冲进来，对着手下道：“把他们两抓起来。”

萧霜序刚带着两个孩子下来吃饭，申乾就来抓人，萧霜序有些不明所以，承影淡定放下毛巾道：“申队长，有些事情，适可而止。”

“承先生，我们今早去了西北的那个房子，确实是找到尸体了，只不过没抓到人，难道这件事儿和您没关系。”

承影冷笑一声道：“原来申队长就是这么办案的，抓不到凶手就抓报案人。”

“报案人也就是最大的嫌疑人。大晚上的，你们去那里做什么，还无缘无故就找到地下室去了。”申乾趾高气昂的看着承影，承影只是回头让灵生把水倒了，气势看上去比申乾还要强势。

“无稽之谈。”承影冷声道。

萧霜序带着两个孩子出来，看着申乾的样子心里也有气。简直是莫名其妙，好心当作驴肝肺。

“申队长，我们昨天是受杨夫人所托，去找杨小宝的魂魄，闻到有味道才找到了地窖把两个孩子带出来，至于是谁把他们关起来，申队长不如问问孩子。”萧霜序微微眯着眼打量着申乾。

申乾看着萧霜序后边两个瘦骨嶙峋的孩子，有些咬牙切齿。

本来想趁这个机会把承影抓起来，省的以后他再找麻烦，而且想起昨晚被纸鹤吓了一跳，在手下面前丢了面儿，申乾就越发看承影和萧霜序不顺眼。

但是有证人在，这个借口就不好找了。

“小孩子的话怎么能信，谁知道是哪里找来的孩子，两位还是跟我警察局走一趟吧。”

这人真是不分青红皂白，萧霜序心里的气快把自己憋出内伤了，真是什么人都有。

阿牛扒着萧霜序的衣服，露出个头愤愤的看着申乾道：“是林二把我们关起来的，你应该去找林二，怎么来抓哥哥。”

申乾自然不理阿牛的话，笑了一声说：“带走！”

萧霜序走了几步和承影站在一起，眼神凛冽的看着申乾道：“你敢！。”

“我怎么就不敢，抓起来。”

申乾后边的人说着就要拉萧霜序的手铐起来，萧霜序错开手，抬脚便踹。申乾的手下被踹中肚子，后退了几步倒在地上。

承影放下已经运了力的手，气定神闲的站在萧霜序后边看戏。

“你敢袭警！”申乾拔出腰间的枪指着萧霜序。

承影眼神冷了下来，一抬手申乾的枪就脱了手，枪柄打在自己脸上。

萧霜序哼了一声道：“你也不打听打听我是谁，想要抓我，去带着汪玉真再来。”

申乾被抢砸中了脸，反应过来之后想去捡，听萧霜序这么说，也不去捡枪了，直起身看着萧霜序道：“你认识汪局长。”

“何止认识，申队长，愚蠢不是错，错就错在你太蠢了，想要用无须有的罪名抓人，也不先打听一下要抓的是什么人。”萧霜序这时候早就不是平时跟着承影时候那个柔柔弱弱嫩汪汪的样子，眼神凛冽，脸上带着嘲笑看着申乾。

承影暗子摇摇头，始终是萧家出来的，骨子里都是傲气。

申乾被他说得脸红，想一枪打死他，但是又不敢。申乾只知道承影来这儿不过三年，没有后台没有背景，不足为患，没想到他身边还冒出来个有背景的、

“就算汪局长来了，我也一样能抓你！”申乾不甘示弱道。

“那你就试试，问问他敢不敢抓我萧霜序。”

承影暗中笑了一下，对这个小徒弟又多了一点儿不同的看法。

“汪玉真是你什么人。”承影问。

这是配合自己演戏呢，萧霜序马上没了那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回头笑着和承影道：“先生，他是我母亲的弟弟。”

“哦，那倒是巧了，大水冲了龙王庙。”

申乾听完之后，有些头疼，那这不就是顶头上司的侄子，还怎么抓！

“申队长，想要用无须有的罪名抓我，不如先去问问我舅舅同不同意。”萧霜序笑道。

申乾咬牙，看着萧霜序就像是要把人吃了一样。

“走！。”申乾抬手招呼手下撤，临走又看了一眼阿牛和菜花，两个孩子害怕的缩了缩躲在灵生后边儿。

等灵生把院子门关上之后，萧霜序才有些气闷的道：“这申乾怎么回事儿啊，乱咬一通。”

承影让把早饭端上来，摇头道：“这个世上，有些人总是以为自己是最厉害的，自己的想法就是对的，见不得那些超出他想象的东西。”

“真是好笑，好歹也是个队长，就这幅熊样，指望他破什么案。”

承影拍了拍身上的灰，上楼去换衣服，萧霜序坐着等吃早饭，想了想不解气，小声道：“我非得给舅舅写信，让他把申乾撤了。真气人，案子不去好好查，在这里狗咬苍蝇。”

说着又想起昨晚承影说的吃一堑长一智，或许先生想说的就是这个申乾。先生是想让自己以后做事的时候先考虑后果，免得落人把柄，反倒把自己扯进去。

如果不是有后台，今天岂不是要吃了他的亏！！

灵生把粥端上来，领着两个孩子上了桌，笑着劝他：“萧哥哥，算了，现在这样的事情多了，每个地方都是这样，大帅、保安队长说的就是铁证。”

萧霜序又哼了一声，阿牛有些害怕的看着萧霜序问：“哥哥，不会把你们抓起来吧。”

萧霜序哈哈笑两声，拍拍胸脯说：“只要我没犯案，谁敢抓我，我萧家不是吃素的。”

阿牛这才放心，看了看菜花，心里想着自己要是也有这么牛就好了，可惜名字叫阿牛，一点儿也不牛。

菜花低着头，两只手不安的放在腿上搓，搓了半天抬头问萧霜序：“哥哥，刚刚那个队长会把我们送回去吗？我娘对我和哥哥不好，回去没饭吃。”

“不会。”萧霜序摸摸他的头说：“我昨晚和先生说了，他也答应你们留下来，但是你们要听先生的话。”

“嗯，我们会听话的。”菜花高兴的看着阿牛说：“哥哥，我们可以留下了，那以后就不会挨打不会饿肚子了。”

阿牛也高兴，眼神兴奋又感激的看着萧霜序。

“谁说不会挨打了，你们要是不听话，不学好，先生也打你们。”

菜花咯咯咯的笑着说：“学堂的先生才不会像我娘那么打人。”

萧霜序捏捏她的鼻子说：“还是个小机灵鬼。”

“奶奶说菜花儿可聪明了。”

菜花儿，这名字太不好了，阿牛也不好，得重新取个名字才行，等会让先生取吧。

“等会儿让先生给你们取名字，菜花阿牛太不文雅了，给你们取个好听的名字，以后出去别人才知道你们是有学问的人。”

“好呀，我们还能读书吗？。”阿牛道。

“跟着先生肯定是能的，不然你们大字不识一个先生多丢面儿，是不是？”萧霜序笑着和两个孩子开玩笑，两个孩子都咯咯咯的笑起来，拉着萧霜序的手一脸高兴。萧霜序一脸宠溺的看着他们，心里已经把竹园的三个孩子都当成了自己的弟妹。

承影很快就下来了，用过早饭之后，萧霜序把改名的事儿和承影说了，承影道：“也是，既然以后跟着我，总不好叫菜花阿牛，不甚文雅，你们两姓什么？”

菜花道：“我爹姓陈。”

阿牛摇摇头有些气闷的道：“我记事开始就已经跟着流浪了，并没有姓，以前奶奶叫我阿牛。”

承影又问：“那你们的生辰知道吗？”

“一月。”

“十二月。”

承影想了想道：“从今日起，你们就算脱离过往，以前的姓就不要了，我只取名，等你们长大了，再决定自己姓什么。我也不收你们做徒弟，你们可以住在竹园，跟着我学东西，但是我们不是师徒关系，你们当霜序做哥哥，也可以把我看作是你们的大哥哥，明白了吗？”

“知道了先生，但是我们不能跟着你或者哥哥姓吗？”菜花问道。

承影摇摇头道：“我和你们灵生哥哥都是没有姓的，你们萧哥哥姓萧，但是他们家是风水世家，姓不好随便让别人跟，你们还是长大了自己想吧。”

两个孩子只好点头答应了。

萧霜序倒是奇怪，承姓虽然少，但是也有，原来承影不姓承，那么也就是说祖上遇到的承先生也不姓承，这倒是奇怪了。

“但是你们住在竹园，跟着我学东西，你们可以随你们萧哥哥的辈分。你萧哥哥的名字萧霜序，霜序是按月份取的，你们也就和他一样吧。你们一个是一月，一个是十二月，刚好嘉月嘉平能凑一起。”

萧霜序是九月生的，九月又称霜序，刚好一月称嘉月，十二月称嘉平，正好。

“谢谢先生。”两人齐声道。

两人今年都是十岁，只是嘉月小一个月。两个孩子比一般的孩子要成熟一些，可能是经历得比较多的缘故，过了昨晚的紧张和害怕之后，现在看上去都是听话又懂事儿的孩子。

承影去了书房，临走前让萧霜序把规矩讲给嘉平和嘉月听，讲完了带人到书房。

不吃荤一条早就被萧霜序破了，而且两个孩子已经那么瘦了，再不补回来就不长个儿了，于是萧霜序自动把第一条忽略了，还打算去求承影买一些鸡鸭来养在后院，以后可以吃。

认真听完萧霜序讲规矩之后，萧霜序带着两人去了书房，承影正坐在书桌前看书。

看到那么多书，嘉月眼里直冒星星。以前看村里有孩子去上学，就羡慕不已，现在居然能看见那么多书，嘉月大着胆子问：“先生，我以后也能读书吗？”

“嗯。”承影抬起头道：“你在道法上没有天赋，便和你灵生哥哥一样读书识字吧。”

“谢谢先生。”嘉月高兴的跑到灵生那里拉着灵生的手道：“灵生哥哥，以后我和你一起读书写字。”

“好，那我先教你认字好不好。”灵生也是被关在地下室里后重见天日的人，对新来的这两个孩子自然更心疼一些，从昨晚开始就又抱又哄的，昨晚收拾好屋子之后都没有回自己房间睡，陪着两个孩子在新收拾的房间睡下。现在两个孩子住在这里，和自己成了一家人，更是充的不得了。

灵生拿了一本字帖给嘉月看，承影又问嘉平：“你是自小就能看见鬼混吗？”

嘉平摇头道：“记不清了，等我能记事的时候，已经能看见了。”

承影有从桌上拿了一支笔，在空中凌空划了一道符，然后让符泛起黄色的光。

“能看见吗？”

“能，黄色的光，不过我不知道是什么。”

承影点点头道：“你在这方面也算是有一些天赋，我给你两个选择，你若是想学，那以后就跟着你萧哥哥一起，如果你想像嘉月一样读书识字，那我以后就只教你读书。”

十岁的孩子，放在普通家庭，还是下河摸鱼摸虾的年纪，但是嘉平和嘉月两个人心智都比较成熟，特别是嘉平，一双眼睛虽然水灵灵的，但是已经见过太多东西，早就没有了了那份纯真。

所以承影相信他能做出选择。

“我想和先生学法术，读书写字学会了也不能保护自己，还是会被像林二那样的人抓走，我如果有了能力，以后就可以保护想保护的人了，我妹妹已经死了，我以后会保护嘉月。”

“那好，以后你的作息就跟你萧哥哥一样。你的资质没有你萧哥哥好，等你学两年，我再教你术法其中的一样，专精不专多，对你来说好一些。”

“谢谢先生。”

萧霜序听承影说自己资质好，心里莫名的高兴。但是对于嘉平的选择，只能替这孩子默哀了，读书写字后边才是道法啊，都得学。

领着嘉平到自己的桌子边，从灵生那里拿了一本字帖给他道：“学法术，也是要读书写字的，你萧哥哥我来了一个多月，现在还在读四书五经，你，可能还要读好多年。”

嘉平有些楞，感觉自己走了一条不归路。

竹园正式多了两个小学徒，承影在书房又加了两张桌子，灵生揽下了教嘉平嘉月认字的活，萧霜序则揽了给嘉平讲一些道法简单知识的活。

嘉月毕竟是女孩子，弥生有些时候做饭的时候会带上她，教她做饭洗碗。这些嘉月早就是会做的，只是厨艺不好。

小院里一下子热闹了很多，承影一开始还有些不习惯，渐渐也就觉得这样也挺不错，人多显得人气比较足。

墨鸦在外边流浪了几天，回来见多了人也没多大反应，只是让萧霜序生气的是，墨鸦居然挺喜欢两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