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引子一
春节刚过,小街上悄无声息的刮着北风,卷起地上半张残破的报纸,最醒目的位置写着‘封建帝国覆灭’。
小街上人影稀疏,只有贫苦的劳动力才会在这时候还裹着破旧的棉袍在街上讨生活,就算是在这样的小城里,稍微有点儿地位,有点儿余粮的人家,这时候都躲在戏园子里听戏或是在家里暖炕上抱着老婆孩子享福。
南方的小城很少下雪,只是昨天刚刚下了一场冰雨,这时候街上湿漉漉的,青石板铺的路湿滑粘腻,一个脚夫扛着一捆货物艰难前行,路过戏园子门口的时候脚一滑差点儿把货物砸在地上。
“娘娘的,吓死我了,砸坏了我可赔不起。”嘴里嘟囔两句,稳住脚继续往前走。
两个车夫坐在戏园门口,看脚夫打滑,看笑话一般笑两声,其中一个说:“老哥可小心点儿,把雇主的货砸坏了你们一家都得跟着遭殃。”
“呸呸呸,倒霉玩意儿!”脚夫骂了两句,匆匆走了。
说话的车夫捡起地上的报纸,把烟枪抬到嘴里吧嗒两下,和另一个车夫说:“这是哪年的报纸了,如今那些帝王骨头都怕化了。”
“没那么夸张,化不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等着戏园子散场拉几个钱回家喝稀饭。
“哎,就我们这些百姓苦,倒台也好,新官上台也好,依旧没过上好日子。”
“上没上台的有什么区别,我们这儿还不是有大帅压着,有军阀管着,有什么区别,只盼着天年儿好点儿就烧香拜佛了,又不是什么大地方。”
“也是,哎,听没听说,前两天东边儿那个戏园子死了个小生,长得可俊了。”一个车夫笑得有些猥琐,另一个沉了脸说:“大晚上的,可别乱说,担心冲撞了,你吃不了兜着走。”
歇了谈话,两人蹲在戏园子门口吐着烟雾,里边锣鼓终于停了,车夫赶紧把烟枪收起来別在裤腰上,拉起车子揽客。
小城里没几辆汽车,金大帅府上有一辆,几个富商家有几辆,其余人出门的时候还是靠的黄包车和单车。
戏园子的大门打开,一辆车从东边开过来,停在了门口。
一个穿着明黄色肩上绣花的美艳夫人率先从园子里走出来,被丫鬟扶着上了门口的汽车。
接着陆陆续续出来各式各样的人,都选择不同的路走回各家,愿意坐车的人不多。
一个穿着白色长衫,留着一头乌黑长发的男人从园子走出来,车夫赶紧迎了过去。
这样的人穿着讲究,不会吝啬几个钱,一般都会选择坐车回家。
这人身量颇高,身材不胖不瘦,白色的长衫恰好贴着薄薄的肌肉,勾勒出一幅健硕的好身材。乌黑的头发拢到背后用一根绣着墨竹的白色发带束起来,额前的头发自两边分开,刚好盖住了眉尾,却还是能看出浓黑的眉毛形状柔和。
嘴唇微薄,透着水润的红色,嘴角上扬,看上去犹如带着笑一般。若是只看眉毛和嘴唇,犹如戏园子里边的小生一般。可是加上高挺的鼻梁和一双瑞凤眼,偏偏像是一个自带冷峻气质的贵公子。
“先生,坐车吗?”迎上去的车夫弯着腰问。
“去城东竹园。”
竹园是城东的一栋两层小楼,不大,却很有名气。因为那个地方是以前一个富商家的,常年闹鬼,挂在商行好几年也没卖出去。
前几日听说来了新主人,却不想是个丰神俊秀的公子哥。
“那儿闹鬼啊,先生您真的买了竹园。”
车上的人没有回话,车夫也不敢再问,生怕得罪了人,加紧脚程往竹园跑。
只是还没到竹园,刚刚转了弯儿到路口,雇主就叫停了,车夫赶紧停下来。
给了钱之后,车夫道了两声谢,那人又掏出一个锦囊,从里边拿出了一个折成三角的黄符递给车夫道:“夜路走多了难免湿鞋,你家这几日女儿可是病了。”
车夫惊觉抬头,见雇主微微皱眉,将黄符塞在自己衣兜里又道:“将符纸带在身上,不可离身,三日后拿去十字路口烧了,再让大夫给你女儿开一些滋补的汤药,便能好了。”
车夫感激之余又觉得神奇,这人居然知道自己女儿病了。家里那个五岁的小女儿已经病了半月有余,不是什么大病,就是终日无力渴睡,夜里梦游,看了好几个大夫也不见好。
刚刚还在说戏园死了个小生,这会儿有人给一张符,车夫心里害怕,但是有想着家里的女儿,一咬牙道了谢,突然觉得背后发凉,车夫不敢再待,拉着车跑了。
承影走到竹园门口,站在门口对背后道:“你跟了我一晚上,居然还敢到这儿来。”
身后慢慢显现出一个穿着绸缎长衫的身影,身量不是很高,脸庞还很稚嫩,不过十七八岁。
“先生,您帮帮我吧,我实在求助无门,我可怜的弟弟还被他们关着呢。”
“弥生,我昨日就说过,冤冤相报何时了,你命本如此。”
“我知道我命贱,死不足惜,只是可怜我的弟弟,他才十岁,只求先生能将他救出来。”
承影叹了一口气,回头看弥生已经哭出了血泪,了然般道:“你既第一眼就看出我能帮你,便算是缘分。你阳寿不过十八,阴寿却还有十年,随我来吧。”
承影推开大门,将门口插着的一根柳枝随手拔下来放弥生进门。
弥生跟着承影走进竹园的大门,顿觉外边呼啸的北风犹如销声匿迹了一般,一股暖意漫上四肢。
弥生死了多日,本不该能觉察冷暖,现在却无端端的感到暖意,不免惊奇。
“楼上最右边是我的房间,其余的你随便找一间住下吧。你阴寿还有十年,以后便跟在我身边,帮我打整一下园子。”
弥生睁大眼睛,心中除了感激更是感动,十八年来,何曾受到过这般帮助。
“多谢先生!”弥生露出十八岁该有的神色,承影只是淡然点头,回了自己房间。
承影一走,弥生兴奋的走进小楼的木门,选了一楼靠近楼梯的一间房推开门,却蓦然看见扶手上站着一只通体乌黑的鸟。
屋里点着电灯,扶手是黑色的,之前弥生一直没有注意到这只和扶手融为一体的鸟。
鸟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弥生,看得弥生偏体生寒。
“你好。”弥生小心的打招呼。
鸟似乎想明白了什么一般,瞪着的眼睛柔和了一些,居然开口说话道:“你可以叫我墨鸦。”
弥生吓了一跳,很快平静下来,又说:“墨鸦你好。”
墨鸦点了点自己的小脑袋,张开翅胖飞上搂去了。弥生拍拍胸口,暗道自己都已经是鬼了,还怕什么怪事儿,不就是能说话吗?
小城里日子悠闲,发生鸡毛蒜皮的事情都能成为茶余饭后的笑料。
正月刚过,天气都还没转暖,大街小巷就传开了,东边儿的戏园子先是死了人,后来又开始闹鬼,闹的那叫一个凶,个个都看见了之前死的那个小生来索命。
这个戏园子属于余家的,余家产业颇多,家底儿也厚,闹得沸沸扬扬的,也不敢再开这个戏园子,干脆遣散了戏班,把院子封了。
院子封的时候,班主已经带着自己的班子走了,余家管事儿的居然从地下室里找出了一个瘦骨嶙峋,几乎快要饿死的小男孩儿。
眼看着搜出来的小男孩儿要上大街上乞讨了,新买了竹园的先生找到管事儿,说是这孩子哥哥的朋友,他哥哥生前写信让自己帮忙照顾这孩子。
于是戏园子里搜出来的这个孩子便和新来的这位承先生一起住进了竹园。
竹园前院后院加起来不算大,风景却是独好,新住进去人后没多久,就有城里和周边的富商军阀不断上门拜访。
谁也不知道这位承先生什么来历,只知道这人惹不起。
先前拉过这位承先生,还受了帮助的车夫逢人就说:“这位承先生厉害着呢,给了我一道符,我家丫头的病就好了。”
一时间大家都想求这位承先生帮忙,只是很多去过竹园的人最后都偃旗息鼓了。
听说这位承先生人和蔼,脾气却不好,而且凡是有求于他,收费都很高,不是一般小户人家能出得起的。
园子里就住了小孩儿和承先生,还有一只乌鸦,承先生每日得闲的时候便教小孩儿读书写字,偶尔和小孩儿侍弄一下家里的花草。
时间一久,大家又真的相信这承位先生真的是来帮朋友照顾孩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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