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秋游（二）

关于男神的话题是这样开始的。

王婉晴问一中的校草是谁，江澜用胳膊肘了贺枫一下，笑着说，“除了我们贺大少还有谁？”

杨景澄斜视他一眼，笑得不屑一顾，他有些哭笑不得。

贺枫慢慢地在她们三个边上走着，听着她们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当然叽叽喳喳特指江澜，王婉晴虽然讲起话来也没完没了的，但还是有所收敛，很娴静的，杨景澄声音很低，话不算多，只是不时说一两句话，和叽叽喳喳根本沾不上边。再看向江澜，他忽然有些头疼了。

聊了几句之后，话题却忽然到他身上去了。王婉晴说：“要说我们年级长得好看的男孩子，贺枫和洛云亭都算。”她又看了一眼杨景澄，笑道，“景澄虽然不是男孩子，但也风流倜傥。”

洛云亭。这个名字让他心中忽地一悸。

“二班的洛云亭？”杨景澄问。

王婉晴看她一眼，笑了笑说，“除了他，还有哪个洛云亭？”

江澜说：“他好像不是很活跃，我对他最初的印象是刚开学那会儿，他当新生代表发言。后来都没怎么见过他。”

说起新生代表，那似乎也是贺枫和洛云亭的“初遇”。

开学典礼的时候，贺枫坐在礼堂的最后一排，无聊看书，一堆领导讲话，他都懒得听。后来他昏昏欲睡，朦胧间似乎是听到一个年轻的、好听的声音，仿佛夏季吹在树叶间的风，裹挟着暖意与清冽。可惜那时他不曾睁开眼，不曾想，原来那便是洛云亭。

王婉晴说，洛云亭的性格看起来很干净。

贺枫觉得他像白色的水，略带着透明，却什么也看不清。

――虽然他一点也不了解他，却莫名地这样觉得。

王婉晴说，“我记得一开学就有人跟他表白，后来没有结果。”

杨景澄笑道：“这怎么能叫没结果呢，不就是被拒绝了吗？”

江澜哈哈哈大笑，忽然跳到几人前面，面对贺枫他们几个说：“我知道那个告白的人是谁！哈哈！”她原本有些圆的眼睛眯起来，像只志得意满的狐狸，可惜在贺枫眼里蠢透了。此刻他并不关心她的蠢样，却关心她口中的人是谁。

杨景澄抬头看她，王婉晴问是谁。贺枫也看她。江澜见他嘴角带着如平时般漫不经心的笑意，眉宇间有些冷漠。她有些呆楞住，不过片刻便反应过来，依然笑嘻嘻地道：“怎么会告诉你们！”

这种未知让贺枫不开心。他当然知道，为洛云亭着迷的人很多很多，有几个表白的并不奇怪，甚至更多也很正常，可他不开心了。

这大概，是一种名为嫉妒的情绪。

可他嫉妒谁呢？洛云亭？还是那些表白的女生？这种情绪让他不安。

话题又转移到他身上。

杨景澄笑得有点轻佻古怪，说：“前两天不还有女孩子给你表白吗？”

贺枫猛地抬头，有些尴尬，也有些奇怪，他以为这事没人知道。入学的这一个多月没少收情书，当面的只有那一个，两天之前。

那天阳光正好，微风和煦，空气微凉。贺枫正趴在桌子上，睡也没睡，大概是在想一些事情。忽然听人说外面有人找他，他扯出塞在抽屉里的校服，随意甩在肩上，拨弄了一下头发，往外走。

教室门外站了一个女生。贺枫觉得他大概是见过她，但记不清了。

她挺大方的，看起来好像是有事情跟他说，“贺枫，我有点事要跟你说，你跟我过来一下。”说罢便转身，好像确信贺枫会跟她走。

他也的确跟着她走了。

一班的教室旁边是图书室，再往尽头走是一条长廊，有些曲折，建得古色古香，两旁种了许多花草矮树，还有小池塘，水黑黑的，光线不好的时候，整个廊子会很幽深静谧。

但她来找他的时候是下午，阳光从树叶间的缝隙斜打下来，很寂静安详。光线不亮，倒也不暗。

她走到长廊中间停下，转过身，看着他，他也停下来，他们中间大概有两米的距离。女生大概觉得有点远，又上前了一步。

贺枫问什么事情。她沉默了几秒，抬头看他的眼睛。贺枫觉得他好像瞬间明白了她要说什么。女生说：“我第一次见你，是在开学第一天，你站在教学楼一楼大厅的门旁边，似乎是在等什么人，你微微低着头，侧脸好看极了。我站在楼梯口，一直静静看你，你等了多久，我就看了多久。后来你和你朋友一起走了，我才离开。那时候，我疯狂地想知道你的名字。”

贺枫有些惊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于是选择不说话，他低着头，不去看她的眼睛。

女生顿了顿，继续说，“后来军训，我的目光一直在找你的身影。可惜机会太少了，我太少看到你，但每次看到你，我的心就会快速地跳起来。”她向后理了理她长长的头发，“我那时就大概知道，我可能是喜欢你了。”

“我胆子不大，但我清楚地明白自己想要什么，所以我考虑纠结了很久，还是鼓起勇气来找你。我知道我们都互不了解，你甚至可能不认识我，但我希望你能明白我的心意。”

女生有黑黑长长的头发，齐刘海，没有如烫过那么直，看起来很柔软。她肤色很白，瞳孔颜色很浅。她长得很美，却不是乖巧的美，而是一种带着青春的叛逆的美。她的眼角有些微微上扬，神色坦荡。

贺枫沉默了片刻，说，“谢谢，你的心意我明白。”

她笑了笑，说：“我叫沈柔。贺枫你记住了，我叫沈柔。”说罢，她从他身边走了过去，离开了。

他独自在那里站了一会，回了教室。

贺枫不知道杨景澄是怎么知道的，于是问她。

杨景澄的一只手还搭在王婉晴肩上，不回答他，只是朝他笑了笑，眼神中有些戏谑。他知道她不会说，也不再追问。

倒是王婉晴和江澜，好像对此很有兴趣。

江澜挺兴奋的，用胳膊肘肘贺枫，问：“有人跟大少告白？”

贺枫用看傻逼的眼神看她，不说话，但也相当于是默认了。

王婉晴也问：“贺枫你怎么回的？”她被杨景澄的胳膊压着，要看到贺枫得身体前倾一些。王婉晴看人的时候，眼神会很集中，给人一种非常专注的感觉。被这种目光注视，有时候会感觉很好，有时候会觉得有些尴尬。

他没办法在这种目光下还沉默着不说话。他看着她说：“都是小事情，没什么必要说。”

然后他又看到了杨景澄戏谑的目光。

一路上的话题在几个男生之间转换来去，时不时他和江澜还会开杨景澄的玩笑，比如问杨景澄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她只是笑得暧昧，还用舌头舔了一下嘴角，调戏了一下江澜。

到了商场。

商场是一座大楼，叫彩星大楼，也叫彩星商场。里面的装修停留在上世纪九十年代，破破烂烂，商铺的布局很紧密、不规则，每一层楼似乎格局都不一样，进去之后，仿佛进入了一个拥闹的冗杂的迷宫。

这里的时间好像很慢，无论是空气的流动，还是阳光透着灰扑扑的纱窗打在纷纷杂杂的物体上，都像是穿越了时光，仿佛褪去了颜色。

彩星里卖什么的都有，廉价的衣服、各种牌子的电器、纸笔文具还有各种吃的、玩的，分布在不同的区域，有的小店铺隐藏在大楼深处，很难找到。

之前江澜一个人来踩过点，跟其他几个人说，这次他们来找地方会省力很多――省力个鬼！贺枫确信江澜在胡说八道。

江澜是个路痴，即使已经来过一遍，确定了几家他们要买东西的店铺，但现在他们跟着她一会上楼一会下楼，绕来绕去，根本找不到地方！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她还在前面冲来冲去，贺枫觉得无奈，拉住了江澜的胳膊，跟三个女孩说：“我去问问人，你们在这站会儿。”

他看着江澜像看着一个傻子，忍不住拍了一下她的头。江澜呆愣了片刻，刚才的焦虑似乎消失了片刻，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走了几步远了。

王婉晴小步跑到贺枫身边来，说：“和你一起。”他点了点头。

彩星里的排布很乱，有的店铺老板不在，有的老板在睡觉，有的藏在一堆货物中间，很难遇见到人。整栋楼都呈现出一种杂乱又冷清的面貌。贺枫兜兜转转地问了几个人，王婉晴一直跟在他身后，终于找到了地方。

贺枫记路的能力还是很强的，又走原路回到江澜和杨景澄那里，看着江澜崇拜的目光，他忽然觉得他宛如领着一个智障在逛街。

买东西是个漫长的过程，王婉晴江澜和老板在还价，杨景澄一直在旁边游游荡荡，看自己想看的东西，大概是……拖鞋？

大楼里太安静了，安静地能够听见自己的心跳。

他在一旁安静地等着，有点无聊地走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