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将军
灵修带着李青思往外走,所过之处已然变了模样,灵台水榭焕然一新,完全没有了方才衰败。
俩人到了方才的竹林小舍,赤豹还两眼含泪趴在地上,突然看到灵修,一下子兴奋地满屋子乱窜,却因为身形太过庞大,一走三震,几乎要将小小的茅舍震塌。
灵修笑着摸摸赤豹的脑袋:“这畜生生下来便陪在我身边,我入了水牢,它也几百年未见我了。”
水牢?
李青思含笑听着,并不欲多打探。此处惊奇非常,若他从这里出去,也不妨再写个洛神赋出来,[关联词使用有误:即便……也……,但是前后语句并无转折关系,不应使用该关联词。建议修改:
如若他从这里出去,便能再写个洛神赋出来……]可都说精怪喜怒无常,且方才灵修并未回答为何会将他引来此地,怕是另有隐情,寻常人自然不当多问。
竹舍自然也焕然一新,桌上笔墨纸砚仿若昨日便用过,李青思捡起一只毛笔,发现居然是龙泉狼毫。
“上神为何把这里唤作‘茗山泉水’?”
灵修抬手凭空勾来一个茶杯,里面已经装满的飘着茗烟的茶水:“尝尝看。”
李青思并未推举,干脆接了过来,轻轻地呷了一口,入口甘醇,回味无穷。
“山皆有灵,此水乃是巫山心泉,泡出的茶能让人尝尽百态。”
李青思挑眉,又喝了一口,却并尝不出什么来,灵修看他这幅模样,也有些诧异,回头又给一直跟在他们屁股后面的李甲沏了一杯,李甲瑟缩着接过,牛饮而下。
只见他突然睁大了眼睛,一双眼睛一下子溢满了泪水,恍恍惚惚地看着面前的李青思,突然就跪了下去,哭喊道:“少爷……少爷……你怎可这样狠心?”
李青思一头雾水。灵修见状连忙挥袖,一股清风拂上李甲满是泪痕的脸。李甲这才恍惚着清醒了过来,一脸愕然的看着灵修。
“这……这茶能看到上辈子的事?”
灵修摇摇头:“它只是你心中最恐惧之事,可能是你小时候发生的,也可能是以后即将发生的。”
李甲仔细想了想,他从生下来就是李家家奴,也从未发生过那样的事情,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他凄然的看着李青思,方才他看到李青思满手是血,亲手杀了一个人,而这人对他极好,仿若天仙……
李青思和灵修皆不知道李甲看到了什么,灵修只得劝慰他:“这不过是你心中所想,并不会预示,不必如此害怕。”
李甲点点头,方才他觉得这里阴森可怖,如今见了灵修,却不再那样害怕,此时灵修对自己温声细语,更是让他生了不少好感。
灵修看向李青思,奇怪道:“不知贵客为何喝了此茶却无恙?”
李青思笑道:“恐怕我是个混不吝,天不怕地不怕罢。”
灵修被他惹得发笑,末了又轻轻叹一声:“我在此间呆了几百年,连年月都忘了,期间来过不少人,有喝过茶喜不自胜的,有喝过茶勃然大怒的,唯有你一个,居然毫无反应。”
李青思挑眉,并不知如何回答。灵修勾勾嘴角,眉眼间具是落寞:“还请贵客常来此地,必将备好佳酿。”
李青思轻笑:“何必等下一次?我带了京中最好的青丝酿,既然有缘,便要以美酒赠之,李甲去拿酒来!”
李甲连声应到,屁股一拍就跑了出去。灵修许久未见这样的人,被惹得轻笑,更是显出一派芳华之姿。
当夜俩人喝了足足三坛酒。一直到了翌日正午,李青思才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发现自己居然躺在一处山石上,早已经出了山洞。
李甲同马匹也都倒在四处,李青思翻身起来,发现早已翻过了巫山,此去竟然百里有余!
李青思也不看脚下,连滚带爬地往山中跑去。突然一股烈风迎面扑来,几乎将他吹翻在地。李青思一顿,抬手一看,手里不知何时捏了一根竹签,上面用前朝旧字写着:
有缘再见。
李青思怅然若失,却也感叹灵修为人豁达,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将他引至山中,却并不作恶。
这时李甲也哼哼唧唧地醒了过来,看到他们已经到了山脚下,大惊失色,半晌才镇静下来。
“这山神果真是个好人呐少爷。”
李青思轻笑一声,翻身上马,一路向南,半日后便到了鹤南县。
这里果真人多一些,县衙得知李青思要来,远远就备好软轿等在官道路口。
“吾等恭迎知府大人!”
李青思下马将县守虚扶起来:“不必多礼。”
“下官已派人出水道迎接大人,山中虫草危险,不想大人竟是从山中而来。”
李青思挑眉,前面的县令可没说过有水道。
一众人浩浩荡荡地进了城,这里盛产桑蚕,丝品可通过曲罗江直通大河,往上供到京城,所以到算是富庶之地。
李青思被县令迎到一处大宅,相传这里曾是鹤南县最大的一户丝品商宅,可惜前朝末年造了大难,举家出逃,留下这座空宅,县令是个机灵人物,已经将这里捯饬成了“知府府衙”。
倒是乖觉,夜里李青思躺在柔软的床榻上摇头轻笑,迷迷糊糊睡过去的时候,突然就想到了京城里。
鲜衣怒马的公子们成群结队到郊野围猎,李丞相家的公子性情谦和,文采四溢,不管走到哪里都是出类拔萃的人物,如今却躺在这南疆边陲的小县城里。
屋外不知名的鸟啼叫不止,李青思又一次朦朦胧胧地梦到了那座山洞中。
此时洞中人满为患,不比上次的清冷,大汉们赤着膀子将打磨好的巨石搬进山洞。这里尚未坍塌,处处放着长明灯,放眼望去皆是红绸,上好的丝缎飘在空中轻柔绚丽。竹林深处的小屋内,坐着一个满身赤红的人,轻纱遮住了他的脸。李青思知道,这是灵修。
他要成亲?
也不知新娘是谁。
李青思上前,轻轻揭开遮在灵修头上的轻纱,一汪水样的双眼,露了出来。
此刻的灵修竟然满脸是泪,呆呆木木的坐在床边,仿若屋外的一切都与他无关。过了许久,几个穿得喜庆的老婆子挤了进来,为首的嚷嚷道:
“快些快些!别误了时辰!”
几个婆娘粗手粗脚,二话不说就将灵修拽了起来。李青思这才发现,他的手居然是被反剪着的!
盖在灵修头上的薄纱又被拉了下来,他被推搡着到了莲花祭台,金色的大鹿在辉煌的灯火下闪动着妖冶的光芒。
为首的一个老人唱了一声当地的不知名祀曲,灵修突然大笑出声。
“愚昧无知的人,今日你们困我于此,他日定让你们百倍奉还!”
人群早已经激昂万分,根本听不到他任何的诅咒。十几头母鹿被拉上了祭台,全都困住手脚。大汉们扑到跟前一刀抹脖,母鹿们哀嚎着被放干了血。灵修脸色苍白地扬天大笑。
突然从山洞外冲进了一伙铁甲兵士来,是前朝宣铁军的装扮,为首的将军一掌将方才唱曲的老人掀翻在地,大喝一声:“我看谁敢动他!”
殿上众人一片哗然。李青思看到灵修无神的眼中突然迸出了千虹万霞,他一把扯了头上的薄纱,跌跌撞撞的站起来,含泪看着满身冷甲的将军,颤抖着嘴唇,却不说话。
将军轻叹一口气,拍了拍灵修苍白的脸蛋,又突然后退一步,一把抽出长剑,将剑刃搭在灵修白皙的脖颈上,瞬间一道血痕已经印下。
“为何屠杀无辜?!”
灵修脸上的热切慢慢淡去。李青思似能感受到他心中的凄楚惶然,但灵修却也只是慢慢勾起了苍白的唇角,绮罗华裾都难掩他的绝艳。
“将军回来了……”
这句话似呢喃,轻轻敲在李青思的耳朵里,突然之间就像万钧雷霆直冲他的四肢百骸,李青思深吸一口气猛地坐了起来,才发现自己心绞难忍,全身大汗淋漓。
他跌跌撞撞地扑到桌边灌了杯凉茶才算缓了过来,方才梦中所见太过真切,灵修的凄苦几乎种在了他的身上,李青思狠吸了几口气,心口的刺痛才慢慢谈了下去。
梦中的将军是谁?
灵修又怎会像个新嫁娘一样,被人拘禁?以他那样出神入化的诡谲手段,根本不可能被人胁迫,难不成还有其他故事不成?
李青思推开内间的门才发现天已大亮。李甲正在院子里指挥着一大伙人打扫,见到李青思醒来,连忙又招呼丫鬟们伺候洗漱早饭。
巫地盛产蚕丝,盛有‘巫丝行云,百里熠熠’的美称,京中达官贵族夫人小姐都以穿戴巫丝为荣。可惜了李家勤俭,从不允许族里男女穿戴这种昂贵的丝品,因此李青思看到丫鬟杂役全都穿着巫丝衣服,倒是惊异非常。
李甲理所当然的做了知府的管事,他趁着李青思用饭,赶紧将昨晚连夜整理出来的账簿花名册呈了上来。
“县令大人之前就招了二十几个丫鬟杂役,可惜这宅子太大了些,今早我先做了安置,除了您院子里和后厨盥洗的,倒是剩不了几个。”
李青思翻开花名册,上头记得十分简单,又翻开账簿,没发现这老宅中古玩不少,索性对这里的丝品并不稀罕,各类珍藏倒是很多,若是拿到京里倒换,倒是能狠赚一笔。
李甲看着自家知府薄薄的账簿嘟囔道:“少爷,是该有个家母了,奴才看这个可不行。”
李青思敲一记李甲的脑袋:“少爷我也没指靠你!还是再招些人来吧,你亲自去办,不要收别人送来的。”
李甲懂事的点头。李家最是注重廉风,他们初来乍到,人家塞来的东西,也不知道干净不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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