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玉宇高寒

第二章玉宇高寒

坑坑洼洼的乡道上除了一两声老鸦呜啼，就只剩下零零落落的马蹄声了，李甲吭哧吭哧从前面跑了回来，兴冲冲掀开马车帘子，“少爷，前面就是巴彦州！”

“李义传书回来了没有？”

“刚回来，说是县衙无人应，只让咱们直接进城便好。”

“直接进城？”

新官上任不说全城人要出城迎接，各个县衙内知县、县丞、主簿，典史必须出城相迎，哪里有让知府大人自己摸进门的道理？

李青思起身下轿，轿子恰好停在界碑旁边，青灰色的石碑早已满是鸟兽粪便，一州界碑居然如此污秽，李青思不由心中不快。

“李甲！用清水把石碑洗干净！”

李甲摸不着自家少爷心里的回路，但还是立马照办，不一会青石石碑重现天日，只见石碑上阴刻的巴彦二字早就模糊不清，李青思摸着石碑，心里已对县城内的情形略有了估摸，这种被朝廷‘丢弃’已久的偏远之城，怕是早就难以管教。

李青思索性找来自己的笔，蘸足了墨，洋洋洒洒的在石碑上重新写上龙飞凤舞的‘巴彦’二个字，然后将笔干脆的一扔，“走吧！跟着爷我进城去！”

李甲李义扬声答应，主仆三人意气洋洋的向城里走去，一直到了一座几丈高大城门前，城门萧索万分，门外杂草存生，也并不像近京城的府州玲玲朗朗，倒有些‘城春草木深’的意味。

但这也并不能倒了李青思的兴致，他起身下轿，干脆骑在马上，晃晃悠悠的进了城。

城里依旧萧索，来往的人瑟缩的看着几个外乡人，一直到了县衙门口，才看到两个人跌跌撞撞的冲了出来。

“未能远迎知府，实在……实在罪该万死。”

说话的是个白头老者，枯槁的双手乱七八糟的举在面前，说出的话也不成体统。

“怎的只有你们二人？”

老者尴尬的又拜了拜，“咱们巴彦周统共六县，巫鬼县当了门户，年年灾害不断，人都跑光了，就我二人这草台班子也是临时凑的，我原是这县衙典史官，如今全县统共十五口人，我只得拉自己外甥来应应差事……”

李青思听典史絮叨，并不为所动，背手朝着县衙内走去，只见晦暗的威武堂上只放了一个条桌，上面倒是擦得干净，只是正中间却摆着一个古里古怪的陶器，正对着大门，看起来妖气冲天。

“这是什么？”李青思问。

典史连忙陪笑道：“知府莫要见怪，巴彦家家都要供奉的鹿仙，可保平安。”

李青思点头，他在京里坐惯了的，天潢贵胄之城里官宦子弟最懂得拿捏人心，他并不发作典史，只命李甲拿出纸笔，当场就命了典史做县官，在县衙安顿住下后，又让典史拿来地方志，连夜研读。

巴彦之地混蒙，甚至多地有人并未开智，且多志怪传说，提到最多的，还是供在威武堂上的鹿仙。

传说百年前，巴彦巫山中有山神鹿仙，被无知村民抢掠，后被一名男子相救，一人一神暗生情愫，诞下一子，唤做‘鬼’。

李青思嗤笑一声，魑魅魍魉怪志乱说里倒多得是，从未听过什么山神鹿仙，巫山离巫鬼县不到百里，如果这传说是真的，他巡察六县，势必要穿过巫山。

倒是个好故事。

李青思心思放宽后，倒也觉得自在非常，吹了油灯很快便睡了过去，却做了个非常奇异的梦。

梦里一只山豹龇牙咧嘴的看着他，守在一处山洞外，仿若只要他迈开一步，这畜生就要扑上来将他撕剥生吞。

李青思自知在梦中，才不管这是山豹还是豺狼，迈开步子往山洞中走去。

巨大无比的山豹竭力嘶吼，却始终不得其法，叫李青思很快就走了进去。

只见洞中别有洞天，青色的菀草如有生命一般漂浮在空中，原以为漆黑一片的山洞居然处处闪着莹亮的光芒，李青思脚下一绊，发现这里也有个祭台，上面放着歌小小的陶器，和威武堂上的一模一样，是个鹿仙。

山洞宽大幽深，不知从何处传来水声，李青思闻声而去，只见一眼通天一般的泉水，扑簌簌的水全往天上飞去！

这可真是奇也怪哉，李青思兴趣大盛，干脆挽了裤袖绕开泉眼往上爬去，突然觉得脸上一冰，不知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

虽在梦中，李青思却依旧吓出一身冷汗来，待他在转头，就见晶莹如冰的泉水里，蜷缩着一个人……

“少爷！少爷？”

李青思混混沌沌听到有人敲门，难不成这山洞里还有大门不成？

正想着，眼睛已经睁了开来，恍恍惚惚的看见李甲端着水盆站在床边，叫嚷道：“少爷！起了！”

这粗俗奴婢！

李青思无奈的蹬了蹬脚，掀开被子起身，知道自己是无缘再见梦中丽人了，只得无奈的洗漱拾掇。

主仆三人拜别巫鬼县新任县令，又往巫山而去，临行县老爷硬给李青思塞了两个鹿仙像，“知府定要带好，此去山中危险重重，若有鬼魅，祭出此像，可保平安！”

李青思欣然接受，心里甚至盘算昨夜梦境是否是山神所托？

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李青思愈发心胸舒畅，百里山路竟是恍惚既过，不自觉间，就到了深山之中。

李甲走在最前面，手里提着熏香，路过深草也并不怎么害怕虫蛇，只是这山确实累年无人，荒凉至极，没有一丝生人的痕迹。

“少爷，您看！”

李甲突然出声道，只见远远的山涧中一道重影的彩虹横跨在两山只见，就像这山中的一道天门一般，挡住了李青思的去路。

最奇异的是，这山涧中百花齐放，一道不知从何而来的水瀑布，飞射而出，就像……

李青思心里一顿，连忙翻身下马，也不等李甲用熏香开路，便一路小跑下了山涧。

果然！

从山中飞射而出一道水柱，无中生有，从地而发！

李青思心里悸动非常，难不成，这里真的有巫山山神？昨夜还托梦与他？

这也太过荒诞，李青思握了握拳头，他本是个内敛的人，此刻却实在难以压制心里那股子探本朔源的欲望，如果真的是山神托梦，那昨晚蜷缩在泉眼中的人，就是山神吗？

多说无益，李青思翻身上马，命李甲前面开道，三人迅速朝山下走去！

远远的，李青思就感觉一股阴冷的山风刮了过来，李甲越走越害怕，这里的山木太过高大，根本不像人间凡品，他哆哆嗦嗦的转过身来对李青思说：“少爷，咱们不是去忘临县吗？怎么下山来了？”

李甲看到李青思紧绷着脸，缰绳也越攥越紧，他下意识觉得不对，刚要转身，就听见李青思沉着声音，小心翼翼的说：“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