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骆彦勤

李青思亲自上前，拿起地上的青玉，只见这玉通身青翠，质地坚硬，拿在手里也沉重异常，若不是敲起来彻底哑声，连李青思都会觉得这是块山料水玉，只可惜这块玉未经雕琢，任谁凭着‘一看二掂三敲’都能看出来，这并不是块好玉。

“兄台，您怎敢保证这玉浸过巫山心泉？”

乞丐猛地抬起头来，露出一双金光乍现的眼，根本不像个乞丐，他一把捉住李青思的手道：“你知晓巫山心泉？”

李青思唇角一勾，看来事情并不简单，这倒是有趣的紧：“我还饮过巫山心泉泡的茶，不知有何讲究？”

乞丐闻言突然全身颤抖，他张了张嘴，似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李甲却已经冲上来把李青思的手从他的手里抽了出来。

李青思这才惊觉胳膊疼的厉害，撸起袖子一看，居然已经乌青一片！

乞丐被推搡到一边。李青思连忙抬手制止李甲，问乞丐道：“你进过那山洞？”

乞丐面色诡谲，一双眼阴晴不定地看着李青思，试探道：“你也去过？怎么可能活着出来？”

李青思沉吟一声，干脆让李甲将乞丐接进府，又唤来丫鬟杂役，把乞丐收拾干净，才发现这是个相貌堂堂的男子，站在一旁倒是个淑人君子。

李青思先开口道：“还未问兄台贵姓，下官李青思。”

乞丐拱了拱手，却是前朝礼制：“免贵，姓骆，名彦勤，字瑞康。”

李青思亲手沏了一壶茶，为骆彦勤沏上：“不瞒瑞康兄，我赴任前取道巫山，曾闯入过一个山洞……”

骆彦勤拧眉，似有些不可置信：“大人方才说，你喝了那泉水所泡的茶？”

李青思点头。李甲也跟着点头，见骆彦勤面色紧绷，还以为自己中了毒，吓得脸色苍白。

李甲颤着声问：“那个……这茶有问题？”

骆彦勤问：“饮过茶水后可曾看到幻境？”

李甲连忙道：“有有有，我看到少爷不知要杀谁，凶恶得很，就像做梦一般，我并不知道被杀的是谁，只知道这人待我极好。”

李青思笑道：“待你极好的也就只有你少爷我！”

李甲撇嘴：“不过少爷你喝了怎么没事？”

骆彦勤连忙问：“你没事？什么都没看到？？”

李青思点点头：“虽说我喝了那茶并无不适，可有件事还是令我介怀。下官刚到巫鬼县，夜里便有人入梦侵扰，我以为是自己胡思乱想，却不想在那山洞中见了相仿的东西，恐怕是有人引我去了那里。”

骆彦勤突然捶了一拳桌子：“这妖孽！过了百年还不消停！”

李家主仆不明所以。骆彦勤气得全身发抖，起身对李青思拱手道：“此事太过异常，寻常人听了只当我是个疯子，接下来，我要同大人讲个故事，还请大人屏退左右，勿要见怪。”

李甲第一个不同意，却还是被李青思撵了出去。托儿小孩子家家，扒着房门嚷着要保护老爷，李青思拿他没办法，只好留在了房里。

骆彦勤长叹一声，同李青思坐下后，面上渐渐显现出一丝难掩的凄苦。

“时间太久了，这么些年，我以前同旁人讲，他们都当我是疯子，后来，天地人事都变了，我坚持做自己该做的事情，却再未同别人讲过……”

李青思给骆彦勤填上茶，又命托儿点上青岩香，屋里静谧下来，他并不打断骆彦勤，只静静的听着，却没想到居然是这样一个离奇的故事――

四百年前，董勤帝登位，一统南疆，让巫山数百里的野民车同轨书同文。可惜好景不长，这位皇帝马上得了天下，却不知下马种田，不到短短十年，整个南疆烽烟四起，民不聊生，饿殍遍野。

单名皇帝以草莽出身，领了一伙山匪，不仅荡平了南疆，还手刃了董勤帝，他手下猛将如海，各个骁勇善战，而最为出名的，就是李家长子――李佩坛！

李佩坛天生神力，受神灵庇佑，曾多次言明，他有巫山鹿神护佑，才能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这李佩坛做将军之前，是巫地一家有名的望族子弟，家中富庶，而最让人佩服的，还是这位将军，曾娶了单名皇帝的妹妹为妻。

这些都是史书正记，可鲜少有人知道，这位李将军如军之前，曾有过一位妻子。李家甚至都不齿于提及此人，只因这人是个正儿八经的男人，却宁愿雌伏与人，做个大门不迈的闺中男儿。

此人名讳早已被李家人抹去，李将军大胜归来后，才知道，自己常惦记在心的男人，其实是个不人不鬼的妖孽，将军一怒之下想要斩杀妖孽，却不想这妖孽自知该死，居然藏匿在了巫山鹿神洞中。

妖孽被镇压后，便常常入梦蛊惑巫地男子，但凡进入鹿神山洞的人，全都非死即伤，听闻此妖孽豢养一只似豹非虎的畜生，也经常在巫山作恶，不知伤了多少人的性命。

讲到这里，骆彦勤长叹一口气：“这些传说坊间倒是都有传言，只是谁都不知道是真是假，就在二十年前，我同家中妻儿去外省采办，当季正好向京城进贡大量巫丝，所有客船都停运，我们无法，只得改了山道出去。”

说着骆彦勤眼角已经开始泛红：“若能再来一世，我绝不踏入巫山半步。”

骆彦勤带着妻儿进了巫山，却不想夜里修整时，有人入了他的梦，梦中有一山洞，洞府里有一汪水泉，水泉的边上站着个绝色美人，双眼含泪，哭诉自己遭遇悲惨。

骆彦勤早晨醒后，很快就发现了一个巨大山洞，他不顾妻子劝告，带着家仆闯入山洞，发现里面别有洞天，还以为自己找到了仙境，而他也真的在山洞中发现了一汪水泉。

只是水泉边锁着一个形容枯槁的男子，骆彦勤便砸了那锁链，绝色美人为了报答骆彦勤的解救之恩，献上了这汪泉水里的玉石。

这就是巫山心泉，拿了玉石的骆彦勤喜不自胜，他从未见过这样成色上佳的玉，若是经过能工巧匠加以雕琢，定然是举世珍宝。

可怪事就在此时发生，那赠玉的男子忽然消失在了他面前，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一只巨大的赤豹，咬死了骆彦勤所有奴仆。

骆彦勤拼死跑出山洞，带着妻儿一路逃命，只到过了巫鬼县，一家人才算安了心。

好在骆彦勤并未扔掉男子赠与他的玉，他们辗转到了京城，这些玉果然估出了天价，一家人欢天喜地。

骆彦勤赚了钱，心中尤不满足，他重返巫山，这次带了上百家奴和打手，果真又在山洞中遇到了那头赤豹，赤豹被逼到绝路，居然一头撞塌了山洞，骆彦勤也只能捡了几小块玉石，逃了出来。

只是这次的玉石，更加昂贵，因为它常年浸泡在巫山心泉当中，若是抱着这块玉，晚上就能梦见心中最害怕的事情。

只要能提前预知，就可以避免。

觉得自己获得世间至宝的骆彦勤天价拍卖这块玉，却不想自己妻子有了贪念，夜里抱着玉石睡觉，谁知道早晨起来，居然化作了一滩血水！

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连骆彦勤自己都不知道，不过短短十天，骆府上上下下几百号人，全都死于非命，就连他们四岁的幼子都未能幸免于难。

却独留下了骆彦勤一个，孤苦伶仃的活在这世上。

后来有路过的道士，见了这玉，说是极邪的祟物，抛不得，只能每日向他跪够四个时辰，才能赎清罪责，那些死于非命的人才能魂入轮回。

李青思听完唏嘘不已，倒是托儿童真的问：“那你老是打喷嚏做什么？”

骆彦勤有些难堪的摸了摸鼻子：“那道士说，打喷嚏……能送走身上晦气……”

托儿满脸鄙夷，脆着声道：“恐怕是你们后来又去山洞偷玉石，被山神惩罚了吧！”

骆彦勤苦笑道：“若真是山神怪罪，倒也认了，可惜……那山中根本不是什么神仙，就是个邪祟，听闻百年前，就是被李家人镇压在了鹿神庙里的。”

李青思想起灵修，举世无双的一个人，难道他就是那个想当将军男妻的人？也是他在山中作怪，残害人命？

那为何却没有伤及他们？

骆彦勤见李青思沉思不语，心里明白他在想什么，“你能活着从那山洞出来，实属不易，若没拿那洞中任何东西便是好事，在我之后，也有人贪念那洞中的宝器，陆陆续续有人去偷，却没有一个好死的，家破人亡还算好事，大多数生不如死。”

李青思问：“还有谁去过山洞活着回来吗？”

骆彦勤苦笑摇头，“有是有，可惜……怕是找不着了……”

“怎么说？”

“以前有个屠夫确实回来过，可惜满身生疮，妻儿皆过了病气死得凄惨，这屠夫每日忍受剧痛，却不论如何的死不了，如今同我一样，四处逃命，也不知到哪儿去了。”

李青思为骆彦勤填上最后一杯茶，“死者已矣，瑞康兄还是不要偏听江湖道士的胡言乱语，等过几日，我请大师来做场法事，为嫂侄引渡。”

骆彦勤感激涕零，撩起衣摆就朝李青思拜了下去，李青思连忙躲开，扶起骆彦勤。

“此事恐怕另有蹊跷，既然我到此地做了这一方父母，总不能眼看这邪魅为祸一方，还是根除的好。”